反正已是一抷黃土,兄長死後,又輪到崔淨空,她勻淨的臉頰、纖長的素頸,穠纖合度的腰肢,包括那條畸形的跛腿,好的壞的,美的醜的,通通都應該歸屬於他。
懷疑如同高漲的潮水,攪動神經,崔淨空陡然間驚覺,他不自主地想,他們——趙陽毅和馮玉貞在那間窄小的屋室裡,果真發生都沒發生過嗎?
孤男寡女,乾柴烈火,抱有邪念的木匠和嬌弱的寡嫂,隻想一想,頓時殺心四起,他右手食指很怪異地抽動了一下:“嫂嫂,他和你可還做了什麼彆的?”
“你——”馮玉貞睜大眼睛,他竟然這樣汙蔑她!一盆汙水傾倒在頭上,怒火、悲傷、恐懼交織而過,她牽了牽嘴角,語氣平淡:“做了什麼,空哥兒不清楚嗎?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我不明白嫂嫂的意思。”
馮玉貞望著他冷厲的神情,看他還在隱瞞,從兩人交握的手中拽回手,旋即站起身,麵向青年,雙手從頸項盤扣起始,一件接著一件解開。
既豐盈又瘦弱的女體從肥大的衣衫間逐漸剝離出來,像是剝開一個金橘,露出裡麵的果肉,褻褲順著光潔的小腿,滑溜溜落在地上。
女人全身上下再無一絲遮擋,她在青年麵前赤條條的,赤足踩在冰涼的地地麵上,青絲亂雲堆在身後。
青年就站在離她兩步遠的位置,他瞧著她自顧自解開,最後一件衣衫落地,目光幽深注視著身前的酮體,癡迷和疑心此消彼長,誰也壓不過誰。
他的目光肆意妄為,馮玉貞到底不是全然無所謂,橫臂抱住胸前,眼尾泛紅,含著哭腔問:“你那天借我的名義喚趙大哥來,不就想讓他看到這些的嗎?”
崔淨空遊離的目光猛地頓滯。
積攢已久委屈和淒然在此刻占據上風,馮玉貞視野逐漸模糊,看不清崔淨空此刻的神情,一時搞不明白是在懲罰對方,還是讓自己難堪。
她被抱起,崔淨空把人摟到床上,拽過被子蓋住,他難得語塞,過一會兒才辯解道:“我怎麼會讓嫂嫂被他看見?我仔細丈量過距離,他什麼都不會看到。”
這是他失算,不知趙陽毅竟然將這件事都說給了她。
馮玉貞見他默認,更覺得自己可笑,她枕在枕頭上,紅著眼仰視他:“看不到就沒事了?”
她這樣揪著不放,崔淨空沒由來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他當時就覺得心情不暢,暗自憎恨趙陽毅呆得時間太久,現在更甚。
不若待會兒就徹底了結這個禍害,如此一來,普天之下便再沒有第二個活人知曉她動情的模樣了,馮玉貞也沒必要和一個死人計較。
他心下不愉,還是耐心哄她:“嫂嫂怪我是應該的,可那個木匠實在陰魂不散,三天兩頭糾纏你,我隻是怕你被他哄騙過去。”
“到時候拋下我,我又該如何找你?嫂嫂,我隻是太在意你了。”
“讓他站在旁邊聽著,這叫在意?崔淨空,你一直瞞著我,現在不過是真相敗露……”
她頭一回喊他的大名,一邊說話,淚珠滾過腮邊,恰好掛在她發紅的鼻尖,可憐可愛。
她一哭,崔淨空就忍不住,默默瞧著,對馮玉貞的指空供認不諱、照單全收。隻是等她說完,才歪頭湊上前,要去親她鼻尖上的淚水,馮玉貞明晰他的意圖,急急側頭躲過。
做這事的時候曾有第三人旁觀,這念頭在腦中揮之不去。再遇上青年的求歡,杯弓蛇影不說,宛如吞下了一隻蒼蠅似的惡心,胃中翻攪。
寡嫂的抗拒和略微的嫌惡一覽無遺,崔淨空神情驟變,好似烏雲壓境,他尚還竭力按捺著自己,不在馮玉貞麵前發作,隻道:“嫂嫂出去一天,歇一會兒罷,我讓丫鬟進來伺候你。”
說罷扭過身,女人又道:“我要回去住。”
他有求必應:“好,我們改日回村裡。”
馮玉貞又執意糾正到:“我一個人。”
“你一個人?”他身形一頓,低低念了一遍,總算隱忍不能,扭頭盯著床上半坐的馮玉貞,眼神幾近凶狠道:“你不能一個人,嫂嫂,你把我置於何地?”
他極力壓製著,以防那雙軟唇吐露出什麼令他失控的話,快步走到門口,馮玉貞又提了第二個要求:“不要殺他。”
她話語中帶著幾分疲累,閉上眼睛道:“倘若趙大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之間便……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
那隻她前幾日為他親手戴上的長命鎖,而今冷冷砸在他手背上,笑意盈盈的女人轉眼間便鐵石心腸,要同他決裂,上次隻淺淺感知到的酸澀在胸腔內興風作浪。
她為了趙陽毅,為了一個沒見過幾次麵的木匠,這樣輕飄飄地就要同他“到此為止”。
誰準你和我到此為止?
馮玉貞闔眼,過了許久,久到她以為崔淨空或許已經走開,才聽到青年滯澀、生冷的回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