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羅境在動手的那一瞬間,心裡像是亮了一束光,他醒悟過來。
為何曾淩不來?
曾淩不來,一是為了要讓他和羽親王殺一個兩敗俱傷,二是曾淩不想背殺親王的罪名。
所以羅境一念至此,忽然大笑起來,槊鋒離開羽親王的肩膀,他把大槊戳在地上,隻是輕蔑的看著羽親王。
外邊湧進來的虎豹騎已經完全控製了局麵,他們的連弩和弓箭足以讓任何江湖客為之膽寒。
再強悍的江湖客,又怎麼可能擋得住三千精甲。
他們也許都自負武藝出眾,可是他們所學之武藝,不是戰場上殺敵的手段。
讓他們去戰場上衝殺,也許所學的招式瞬間就會忘到腦後,隻會胡亂劈砍。
“王爺。”
羅境招招手,示意手下人把院子裡的一把椅子搬過來,他坐下後看向羽親王問道:“你現在是否後悔?”
羽親王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差了一代的年輕人,突然間有了一種原來這個世界早就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驚覺。
“你又贏了什麼?”
羽親王反問道。
“我贏了什麼?”
羅境笑起來,他的手輕輕撫過自己的長槊,那長槊上都是黏糊糊的血。
“我贏了我的命,這還不夠嗎?”
羅境輕聲說道:“你說你年少時候在北疆也極勇猛,那我問你,你現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還有年少時候的勇氣嗎?”
羽親王沉默。
“我不殺你。”
羅境道:“要殺你的是曾淩,你要殺的也是曾淩,這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我會把你送到曾大人的府上,他怎麼待你,你看自己運氣。”
羽親王道:“你也沒有那麼蠢。”
羅境道:“你卻一直那麼蠢。”
羽親王也哈哈大笑起來,隻是這笑聲之中滿是悲憤,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輸家。
輸家就算是用所有的力氣再來維持自己最後一絲體麵,也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輸家,沒有體麵。
所謂輸家的體麵,不過是自欺欺人。
“派人把他送到節度使大人府上。”
羅境吩咐了一聲,眼神又掃了掃那些跪地求饒的人,這些一部分是羽親王帶來的,一部分是世子楊卓的手下。
羽親王儘力平靜的說道:“你就不怕,你把我送到曾淩手裡,曾淩卻不敢殺我?”
羅境道:“他難道還敢放了你?”
羽親王再次沉默下來。
就在這時候,突然之間有一支鐵羽箭從高處飛來,瞬息而至,這箭來的極為突兀,誰都沒有想到。
聽到破空之風再想防備已經晚了,而且夜色之中,光靠聲音判斷那箭要殺的是誰也不容易。
羅境聽出來了,也看到了,他立刻拿起長槊想把羽親王捅開,可是晚了些。
鐵羽箭噗的一聲戳進羽親王的後背,又從心臟位置射穿出來,那箭簇帶著一股血出現在羽親王胸口,人猛的晃了一下,卻沒有摔倒。
羽親王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居然還能笑出來,也不知道那最後的一抹詭異的笑是為什麼。
就像是他聽到了剛剛羅境說,今日之事我會逐一討個說法那句話的時候一樣,也微不可查的露出一抹笑,絕望之中又有了那麼一絲絲滿足的笑。
盛德齋四樓。
曾淩緩緩放在手裡的鐵胎弓,臉色有些難看,他沉默片刻後轉身離開,沒有說一句話。
李叱看了看唐匹敵,唐匹敵看了看那張鐵胎弓。
那張弓,尋常人根本拉不開。
曾淩大步離開,盛德齋裡的護衛們也隨之離去,好像一下子退潮了似的,很快就隻剩下李叱和唐匹敵兩個人。
“羅境應該是想明白了,他不能殺羽親王,所以想送給曾淩,交曾淩處置。”
唐匹敵道:“曾淩剛剛在看到羅境坐下來的那一刻,應該就猜到了羅境的想法。”
李叱點了點頭:“我現在想的隻是,他能拉開鐵胎弓。”
唐匹敵嗯了一聲:“原來這才叫深藏不露。”
世子府大院裡,羅境看著倒下去的屍體,沉默了許久許久,羽親王死在他麵前也好,死在半路上也好,隻要不是死在曾淩麵前就好,這當然是曾淩的想法。
“原來你來了,隻是看著。”
羅境自言自語了一句,他不知道這是曾淩親自出手,但他當然猜得出來射出這一箭的是曾淩的人。
在這一刻,羅境忽然冷笑起來。
“冀州......”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起身吩咐道:“都殺了。”
說完後大步往外走,身後是一片哀嚎聲。
出了世子府大門,羅境又回頭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屍體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彆的。
死人就是死人,管他是什麼身份。
“羅枝節。”
“屬下在。”
“明天一早你帶人回幽州見我父親,告訴他......”
羅境在親兵隊正羅枝節的耳邊輕聲交代了幾句,羅枝節顯然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抱拳道:“屬下必會儘快趕回冀州。”
羅境嗯了一聲,繼續邁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