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落雨紛飛。
自古以來,雲州就有用杏花釀酒的習俗。單是釀酒,每年要消耗的杏花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也就導致,雲州各郡縣,甚至是荒郊野外,都隨處可見杏樹。
尤其是每年的三四月份,雲州簡直就是被杏花覆蓋了,宛若來到仙境。
雲州知府的府邸,也是滿院種滿了杏樹,此時全麵開放,花香洋溢,美不勝收。
雲州知府賀長青無心欣賞美景,坐在書房裡一個勁兒直歎氣,窗外的花海,仿佛變成了刀山火海,越看越生厭。
他心裡很苦。
苦從何來?
苦從丹陽來。
前段時間,帝都丹陽派出了一名欽差巡撫,說是替天子視察民情,不日抵達。
可賀長青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欽差大臣的蹤影。
這可把他給急壞了。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賀長青接任雲州知府以來,那叫一個勤勤懇懇,不說頗有建樹,隻能說寸功未立。
雲州乃是江南道最核心的大州,世家大族多如牛毛,彼此互為犄角,早已經是根深蒂固,在某些方麵,甚至可以左右地方上的生殺大權,勢力不可謂不盛。
一個月前,雲州出了一樁大案。
玉瓊樓中,一位名聲響徹大江南北的花魁香消玉殞,被人打死在房間裡。此事很快傳開,雲州乃至江南道周邊州郡天天討論,幾乎成了全國上下所有人的談資。
若說是個尋常娼妓還則罷了,無名無姓的,丟進城外的亂葬崗便是,亦或者扔進護城河裡,誰也不知道。
壞就壞在,這位花魁極為出名,跟不少達官貴人有往來。
其中的利益牽扯,如那打漁的漁網一般,彼此交錯,一個不慎,因為一個線頭,恐怕整張網都要覆滅。
他賀長青原本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官,在帝都任職,五年前被當朝左相看中,升任三品知府之位,並調往雲州上任。
雲州世家交錯,彼此雖沆瀣一氣,卻也又互相防備,地頭蛇中,自然不能是有人出任知府的,所以朝廷直接空降一個,這樣大家都沒意見。
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賀長青還不是地頭蛇。自上任以來,賀長青謹小慎微,生怕得罪了哪家惹來殺身之禍。
在各大世家的眼裡,賀長青屬於那種膽小怕事,懂得明哲保身的混日子官員。平時,也沒有人去為難他,大家各過各的,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花魁案的爆發,事情影響太大,賀長青知道此事不是自己能夠解決的了的,於是上書請聖上決斷。
朝廷的旨意很快下達,說是要派一位欽差代天子巡查各州郡,實際上大家都懂,就是來徹查花魁重案的。
賀長青坐在書房,右手舉著茶杯,不斷摩挲著,心中萬分焦急。
不多時,有小廝來報,說是有客人登門。賀長青讓他趕緊去請。
過了一會兒,書房的門被推開了,居然沒敲門。
如此無禮之舉,賀長青卻不敢追究,因為推門的,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老者姓陸,雲州陸家的陸。
見老者杵著拐杖一步一步走進門,賀長青趕緊站起來,前去畢恭畢敬的攙扶。
這位老人可了不得,曾在戶部任職過,最高做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年邁後力不從心,這才告老還鄉。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致仕,老人所擁有的權勢人脈也不是他賀長青能比的,自然要恭敬些。
陸家老爺子陸先舉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賀長青的書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雜書,眯著眼道:
“賀大人,你可知那位欽差大臣何日到來?”
“這……”賀長青頓時為難,“朝廷隻下了文書,卻並未詳細提及,我委實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