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在心底冷哼一聲,抬頭鄭重地對瑤娘道:“我的血,是藥也是毒,能救人,也能殺人,我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
她小的時候曾中過毒,是外祖父,讓她泡了幾年的藥浴,喝了幾年的湯藥,這才中和了她體內的毒素,但同時,她的體質也變得很特殊,有時候,她的血能救命,有時候,她的血能要命。
瑤娘望著虞清歡的眼神,已暗暗蘊藏著欽佩:“王妃,瑤娘曉得輕重,阿珺他,也不會說出去。”
提到顧懷珺,瑤娘的神色中,帶著心疼,帶著唏噓,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依顧懷珺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興許他還是顧公子的時候,也隻是個鮮衣怒駕,當街打馬,不知世事艱辛的普通少年吧。
或許,還有那麼些紈絝。
從前有多不成熟,他付出的成長代價就有多重,承受的痛苦,也要比彆人多得多。
這就是磨難,避無可避該死的磨難,它並不是人生中的金子,就算因為這些磨難而使人得到成長,它也依舊隻是磨難,因為無法避免,所以樂觀的人們,才會把它美化成通往成功道路不可缺少的磚石。
虞清歡替顧懷珺拉上被角,道:“顧夫人,你的安胎藥和吃食,想必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去看看,叫人給你送來,你們這一路辛苦了,現在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有事叫一聲,外麵有阿六守著,而我就在隔壁。”
瑤娘想要起身行禮,卻被虞清歡按住,她微笑著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永夜,無邊無際的黑,那星星,閃動著微弱的光亮。
裡頭,瑤娘的聲音,也輕得像著夜裡的風。
“阿珺,閉眼好好睡一覺,一切都過去了。”
“嫂嫂,我睡不著,你能不能陪著我。”顧懷珺的聲音,仿佛在哀求,“一閉眼,我就會看到父親,母親,大哥和妹妹,還有那無辜的幾十口人。”
“阿珺彆怕,嫂嫂在。”瑤娘不厭其煩地安慰著他。
虞清歡聽著瑤娘和顧懷珺的輕聲細語,淩淩細細地歎了口氣,顧懷珺能以身擋劍,為瑤娘豁出性命,血性的背後,想必也隱藏著濃濃的惶恐與不安吧?而瑤娘,就是他挺起脊梁活下去的支柱。
對於瑤娘來說,驟然失去依靠一生的丈夫,肚子裡還帶著一條小生命,就算她擁有天下母親都有的堅強,卻也改變不了她就是個弱女子的事實,真正的危險來臨之時,她毫無任何反抗的能力,她所能依靠的,也僅有顧懷珺這個少年。
他們需要彼此,依賴彼此,仿似這天下,根本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壓斷這兩株緊緊依靠的樹。
但是她虞清歡呢?她有太多不能言說的秘密,這條路上,她注定是孤獨的。
路隻能自己走,傷隻能自己忍。
她不由得,有些羨慕起瑤娘和顧懷珺來。
“吱呀——”虞清歡推開長孫燾得房門走了進去,那邊,榻上,長孫燾已然睡下,他合衣躺著,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仿佛時刻準備著彈起來。
虞清歡知道,他和彆的皇子不同,他從八歲起,便去了邊關。
雖然大秦和北齊近幾十年來鮮少發生大規模衝突,但十幾年前那一戰,打了整整數年才停歇,而那時,長孫燾正在北疆,他的根基和勢力,也是在北疆一刀一劍打下來的。
他長孫燾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太後寵愛,更不是陛下胞弟的身份,是他一步一個腳印,靠實力登上權王的位置……
從他的睡姿,虞清歡仿佛看到了他當年枕戈待旦的日子。
若他們之間沒有那麼多提防戒備,若長孫燾不拒人於千裡之外,這樣的男人,或許真的能成為讓她赴湯蹈火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