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虞清歡後頸時,長孫燾怔住了,那眼神,能叫人看得心碎。
若你非要用語言形容那眼神,實在很難,就仿佛一個等了千年萬年的人,終於等到了他心心念念追尋一生的珍寶。
欣喜,激動,發狂,卻又恐懼,深怕看錯了看偏了。
“瑜……兒!”長孫燾的手,顫抖不止,長孫燾的聲音,哽咽不已。
頓了頓,他迫不及待地撫上那塊疤痕——有一次,師父師娘外出,把瑜兒交給他照顧,他在抱瑜兒時,不小心讓瑜兒掉在地上,剛好滾在火盆子邊,撞到滾熱的火盆,燙出了這一塊傷。
彼時他隻是個不務正業的紈絝,什麼都不懂,偶然聽照顧他的小太監說,若是被燙傷了,立即抓一把灰把傷口蓋住,便可防止化膿感染。
於是他抓了,抓了老大一把灰,往燙得稀爛的傷口抹去,那時瑜兒啼哭不已,他滿心都是恐懼,唯恐毅勇侯的鞭子抽在他身上,於是他不僅用草木灰蓋了瑜兒的傷口,為了止住瑜兒啼哭,還去偷了麻沸散給瑜兒使用。
滿屋子的奴才,無人不被他警告過,誰也不敢說出去。
若非瑜兒傍晚發燒,被細心的川平郡主看出了端倪,也許他真的能瞞一輩子。
事後,果然如他所料,毅勇侯怒不可遏,把他吊起來狠狠地抽了一頓,大有讓他給瑜兒“陪葬”的意思。
他第一次被打,嚇傻了,也不敢還手,更忘了用皇子的身份來壓毅勇侯。
還是川平郡主來了,把毅勇侯攔住,他才沒有被打死。
他記得那天陽光正好,川平郡主對他溫柔一笑,露出兩個小梨渦,那眉眼,像極了他的王妃。
後來,他曾偷偷在夜裡帶著一身傷去看過瑜兒,見那小小的人終於熟睡,但眼角仍舊掛著淚的時候,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他在心底發誓,要保護瑜兒一輩子,絕不讓瑜兒再受到傷害。
但因為他的愚蠢和無知,這塊疤會永遠伴隨著瑜兒,無論如何都祛不了。
這塊疤,是他對瑜兒的愧疚,也是他對瑜兒的虧欠,他摸了千萬遍,撫了千萬遍,他不會忘記。
是瑜兒,是他的瑜兒!
長孫燾緊緊將濕漉漉的虞清歡摟在懷裡,又哭又笑,第一次覺得老天待他不薄。
兜兜轉轉,尋尋覓覓,他的瑜兒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長孫燾咬破手指,把血染在那傷疤之上,本來猙獰可怖的一塊疤,泛起了五彩斑斕的光澤。
是瑜兒,是他的瑜兒!
因為川平郡主在這塊疤裡埋了藥,隻有他和毅勇侯及川平郡主的血,可以讓這傷疤顯現異像。
長孫燾狂喜,一時竟不知所措。
他找到瑜兒了,他就算死也瞑目了!
最後,萬般情緒凝於眸底,他小心翼翼地抱緊了虞清歡的肩,把腦袋擱在肩上,任淚水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