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太後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他不會再回來了,他不會再像少年時期那樣,碰了壁後哭著回來找母親,因為他已經做了十數年的天子,是萬乘之尊,手握生殺予奪權力的天子。
是自己,一點點把這個雖然狠辣但卻認母的兒子推開,是自己把他變成徹頭徹尾的惡魔。
這世上的東西,無論是金錢名利,還是親人之間的感情,都是握得越緊越抓不住。
都怪自己,妄想用一個母親的身份,去掌控身為天子的兒子。
自己和這個兒子之間的情分,算是徹徹底底斷了。
太後望著滿目狼藉,悲從心來,一想到嘉佑帝方才受傷的神情,更是心如刀割。
可那又怎樣?失去了還能挽回嗎?
“靖心,”太後望著一臉關切的靖心,麵容平靜得如死了般,她站起來,又力竭般坐到鳳椅上,無力地道,“給淇王和淇王妃送兩身保暖的衣裳,把哀家新得的裘衣都送過去,若是有人攔著,你就以死相逼。”
有淚從靖心的眼角滑落:“太後,您還好嗎?”
太後的聲音越發平靜:“好不好有什麼重要的?都一把老骨頭了,照哀家說的去辦!東西送完,你就回來吧!否則哀家身邊,就真的沒有人了。”
至尊鳳格又怎樣?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又怎樣?
她當不好一個母親,也做不好天下女子的榜樣,她隻是個失敗者,這一生都是失敗的。
嘉佑帝一夜未眠,批改奏折到卯時,太後往大牢送東西的事,最終傳到了嘉佑帝的耳裡,他捏著奏折沉吟半響,最終道:“讓她送吧!看住她,彆讓她惹出什麼事,若無重要事情,以後清寧宮的事,也彆往朕這裡報了。”
刑部大牢中。
淒涼的寒風,刺骨的凜冽,從四麵八方無孔不入地吹進來,虞清歡和長孫燾墊了一件披風,裹著太後送來的狐皮裘衣,靠在牆壁上相擁而眠。
天牢裡充斥著惡臭與不安的氣息,那些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的囚犯蜷縮著身體,但牙齒打顫的聲音在靜夜中清晰可聞。
虞清歡不適地翻了個身,長孫燾將她摟進懷中抱住,用裘衣把她裹得密不透風,反倒把她驚醒了。
“抱歉,吵到你了。”
虞清歡打了個哈欠,嘟囔道:“這有什麼的,醒了再睡便是,反正也沒事做。”
長孫燾握緊她冰涼冰涼的小手,心疼地道:“委屈你了,自從跟了本王後,你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不是四處奔波,就是九死一生,如今還陪本王入了大獄。你這雙手,本該十指不沾陽春水,修花、彈琴、練字,現在卻凍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