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間外麵是走廊,莫如之站在門口,不動了。
上官星不敢打擾他,跟在他後麵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他。
過了一會兒,上官星才聽莫師開口道:“帶我去看看溫局長。”
上官星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了主意,也不敢質問:“溫局長就在不遠處,我帶你過去。”
上官星在前麵帶路,莫如之跟在上官星後麵。
莫如之先去見溫言鴻,一方麵是向看看溫言鴻怎麼樣了,一方麵如果溫言鴻身體好些了,他就跟她打聽邵佳的事情。
畢竟在九鼎城,沒人比邵佳的同事更了解她。
一舉兩得。
就像上官星說的,溫言鴻跟他就隔著幾個房間。
兩人很快站在門外,上官星抬手敲門,被莫如之製止住。
上官星不明所以,隻能放下手。
等了片刻後,門從裡麵打開,丁文廣杵著拐杖從裡麵走出來。
丁文廣臉色不是很好,開門一抬頭看到莫如之跟上官星,臉上的表情僵住。
很快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莫宗師上官宗師來看我們局長?”
上官星哼了一聲,表情不屑。
丁文廣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上官宗師,我覺得你們都誤會我了。”
上官星就當他不存在,轉頭對莫如之道:“惡犬狂吠太吵了,莫師,咱們進去吧。”
莫如之看著兩人,若有所思。
聽到上官星的話後,輕輕點頭,“好。”
屋裡的溫言鴻聽到外麵的響聲,道:“是莫宗師麼?請進。”
“打擾了。”莫如之推門進去。
這間房間跟莫如之那間的布置差不多,沒有什麼好看的。
莫如之掃了一眼,目光就落在溫言鴻身上。
溫言鴻換掉血衣,穿了一身鵝黃色的家居服,躺在床上。
手裡拿著一本書,笑吟吟的看著莫如之。
莫如之條件反射的想說“躺著的時候不要看書,對眼不好。”
話到了嘴邊,才想起來,這位不是普通人。
對武者來說,近視早就構不成困擾。
何況是騰空宗師。
莫如之坐到溫言鴻窗邊,笑著問道:“溫局長看來比昨天好了許多。”
“是啊。”一次想到,受了那麼重的傷,自己竟然還活著,溫言鴻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溫言鴻不慌不忙的把書放到一邊,拍拍床沿,“這裡隻有一張椅子,不嫌棄的話坐這裡。”
這些房間一看就是平時閒著,戰時臨時布置起來的。
整個房間,除了一張床,一個桌子一個椅子,一個櫃子放雜物就沒了。
莫如之上官星兩個人,如果都坐的話,隻能坐到床邊。
不等莫如之回答,上官星搶先回答道:“我站著就行。”
他來之前,院長可是耳提麵命,一定讓莫師離魔都武局的人遠點。
如果莫如之被魔都武局的騙走,讓他提頭來見。
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也得讓莫如之離著溫言鴻遠點。
溫言鴻靜靜的坐在那裡,猶如一張恬靜的畫卷。
可戰鬥起來,冷靜專注卻又熱血沸騰。
這種女人對年輕的男人,尤其是莫如之這種冷靜卻又乖張的人,可是極有吸引力的。
如果莫如之聽到這樣上官星給他的形容詞,一定大叫冤枉。
生性冷靜這個詞比較準確,但乖張?
他什麼時候乖張過,他向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莫如之不是上官星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你坐。”莫如之說完,側身坐在床邊。
上官星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坐了下來。
他除了糾結還能做什麼,直接把莫如之拉起來,按在椅子上?
他怕不是覺得自己活的太輕鬆了,想找找死。
莫師可是連任意都不能隨意擺布人。
勸說?
勸莫師離溫言鴻遠一點,因為漂亮的女人會騙人?
如此一來,莫師倒是不會宰了他,宰他的人變成溫言鴻了。
何況,他也是從這個年紀走過來的,自然知道這個年紀的孩……
上官星偷偷看了眼莫如之,將後麵的那個“子”咽回去,換成年輕人。
他實在無法將怒殺兩頭騰空十層異獸的人,跟“孩子”這兩個字聯係起來。
想到哪裡了?
上官星翻著眼珠回憶,哦,對了,自然知道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很多叛逆之心還沒有消退。
具體的表現就是:彆人讓他(她)乾啥,他(她)偏不乾。
上官星真怕,原本莫如之對溫言鴻沒有興趣,被他這麼一說,反倒產生了興趣。
思來想去,上官星最後發現,他此時最好的動作,就是沒有動作……
溫言鴻掃了上官星一眼,嘴角忍住抽搐的衝動。
這混蛋!
真當她好脾氣,如果不是受的傷太重,她已經拎著他的脖子,扔出去了。
上官星察覺到一道視線,他偷偷抬頭,正好與溫言鴻四目相對。
溫言鴻似笑非笑,上官星打了個寒顫,垂下頭。
莫如之沒有發覺兩人之間的波濤暗湧。
他看著溫言鴻的目光,沒有一絲褻瀆。
對他來說,溫言鴻是一個年紀比他姥姥都要大不少的長輩。
就算這位“老人”,長的有點不像老人,長的也十分漂亮,駐顏有方。
可隻要一想溫言鴻已經一百多歲了,莫如之就心如止水。
溫言鴻身為女人,雖然是個極其能打的女人,可還是免不了被一些男人肖想。
這麼多年來,她對那些包含著那些情緒的目光,很容易就分辨的出來。
她自然也能看出,莫如之看她的目光清明,毫無其他顏色。
所以,這個屋子裡,作為當事人的溫言鴻還是莫如之都沒有那種想法,坦坦蕩蕩。
唯一有這種想法的隻有上官星。
莫如之坐下後,仔細詢問溫言鴻現在的情況。
溫言鴻也十分耐心的一一回答。
溫言鴻的傷口太大,許多內臟已經碳化,甚至消失了。
溫言鴻的腹腔,除了心臟跟肺還留了那麼一小塊,其他的內臟比如肝、胃、膽、腎,子宮、腸子、全都沒了。
騰空宗師的生命力自然很強,但也是有極限的。
以溫言鴻的那種傷,能支撐一個小時就已經頂天了。
死是必然的,她才想利用這副殘軀的最後的價值--抱著玄冰雀一起自爆。
溫言鴻感激的看向莫如之,“如果不是莫宗師慷慨相贈,明年的昨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莫如之笑著搖搖頭,“溫局長嚴重了,如果你我身份調換,我相信溫局長也會這麼做。”
溫言鴻不再揪著這個話題,有些事情應該放在心裡,而不是放在嘴上。
莫如之笑容褪去,“溫局長對邵佳有多少了解?”
溫言鴻臉上的笑容也消失,“邵佳資質不錯,是有可能半步繁星的。卻沒想到竟然死在這裡。”
“屍骨無存……”
兩人都沉默了。
雖然身為武者對死亡早就有心理準備,但屍骨無存,沒有一絲痕跡,也太過淒慘。
坐在莫如之身後的上官星心情暗淡。
相比莫如之跟溫言鴻是在事後聽說的,上官星可是親曆者。
他親眼看到,那場淒厲又耀眼的煙花。
莫如之沉默了半晌後,問道:“邵佳,家裡還有什麼人?”
溫言鴻聽到他的問題,轉過頭來,“怎麼,你想幫她的家人?”
莫如之沒有回答。
溫言鴻卻從他的無言中得到了答案。
溫言鴻歎了口氣道:“放心,在給騰空宗師家人的撫恤傷,武部是非常大方的。”
溫言鴻將撫恤金大概的數量說了一下後,莫如之表情緩和下來。
怪不得大唐能得到這麼多騰空宗師相助,大方。
既然大唐武部已經給了這麼多金錢資源,那他可以從彆的地方給些幫助。
“溫局長,能把邵佳家人的地址給我麼?”
溫言鴻望著莫如之的表情,有些感慨。
莫如之雖然表現的十分成熟,武力的強大也讓人無意間忽視他的年齡,卻忘了即使他再強大,也是大二在讀,還不滿二十的大學生。
溫言鴻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你認為給邵佳家人幫助,就是在幫邵佳,那你真的錯了。”
“嗯?”莫如之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她的家人對她不好?”
“不好?好得很。怎麼不好,整天噓寒問暖。”
話是這麼說,可看溫言鴻的表情卻跟話完全相反。
其實邵佳的故事十分簡單,出身武道世家。
因為性彆為女,隻能將資源讓給性彆為男的兄長。
邵佳沒有因此自怨自艾,她認為家族的東西是家族的,家族想給誰就給誰。
那麼多平民武者不也照樣成才。
卻不成想,她的家族想要榨乾她的剩餘價值。
因為她資質上佳,在她還沒滿十六時候,許配給同城卻更加強大的江家。
與其說是嫁出去,不如說是賣出去。
也不知道邵佳命好還是不好,在出嫁前夜,未婚夫江家獨子一命嗚呼。
死於“馬上風”。
這個死法太丟人,江家丟不起這個人,乾脆到處宣揚是邵佳八字太硬,克父克母克夫克子。
要不然為什麼江公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結婚前一天死了。
在那個蒙昧的年代,在那個出一點錯就被吐沫星子淹沒的時代,邵佳仿佛成了十惡不赦的人。
邵佳不想因為一個女子,得罪江家,乾脆將邵佳趕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