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謙也隻是簡單跟陳安聊了幾句,就外出到宏山家串門去了。
天黑了一陣子後,陳在院裡和馮麗榮一起逗弄孩子,招財它們忽然叫了起來,他抬頭看到對麵,見竹林間的路上有手電燈光一路過來。
沒一會兒,院門口傳來宏山的喊聲:“狗娃子,開門……”
陳安將孩子交給馮麗榮,起身去開院門。
院門一打開,宏山就興衝衝地說道:“曉不曉得毛學富那龜兒有多慘?”
陳安早已經猜到,宏山過來肯定是說這事兒,隻是笑笑,等著他說下文。
果然,宏山迫不及待地說道:“那幾窩蜂全部被人用石頭砸了個稀爛,等晚點的時候,蜂降下去了,他就被人拖出來錘了一頓,聽說左手還被人打斷了。”
陳安聽得一愣:“那麼嚴重?”
“嚴重?”
宏山咧嘴笑道:“嚴重個錘子,今天好多人被他那些蜂擋著不敢過往,全部都得繞路,尤其是周圍幾家,也是弄得不敢出不敢進,又有兩個勉強順路過來的被蟄咯,惱火得不得了。
彆的也還有兩三家在院子裡養了幾窩蜜蜂嘞,也是被馬蜂咬得半死不活。
再加上他本人小偷小摸嘞,平時說不動他,也沒有人收拾他,但不代表一個個心裡邊沒得想法,一個個早就憋著氣了,瞅著這次機會,就有人下了狠手,七八個人圍著錘,都不曉得是哪個弄斷嘞,一個都不承認。
他媳婦領著他去找村裡的草醫看傷的時候才曉得斷了。
現在還有人抱鬆毛在他屋前屋後那些掛葫蘆包的地方放火燒,那火燒得大,紅透半邊天,這下子好了,一下子被攪得乾乾淨淨嘞,以後看他還敢不敢養!”
陳安尋思著,這次事情,自己會不會做得過分了些。
但轉念一想,毛學富這種如同瘡一樣的人,不治也難受,不然就不是癢那麼簡單了,是會化膿的。以後他要是能記住這次教訓,學規矩了也好。
他也跟著笑道:“這哈你心裡安逸了撒!”
宏山一臉惋惜地說道:“安逸是安逸點了,就是可惜,我這次的蜂蜜絕收了,還損失了那麼多蜜蜂,你不是要去學車嘛,我在這段時間進山裡邊瞧瞧,看能不能照你教我的法子,找上幾窩回來。
過段時間不是還有野壩子開花撒,看到時候能不能收到點。”
“找是可以找,但是彆想著割蜜了,那些蜂得讓它們好好恢複一哈!”
事到如今,陳安還能說什麼,跟著問道:“沒得人曉得那些葫蘆蜂是你我惹起來的撒?”
宏山一臉淡然:“我打的時候周邊沒得人,再說了,不是有那隻鳳頭蜂鷹背鍋的嘛,後來又被好幾個人用石頭去砸過,放心,他們都不曉得,反正我是沒有聽到任何閒話!”
“有沒得閒話要過幾天才曉得……對了,明天不要忙著進山,過來幫我割蜜,你的蜂蜜絕收,但是我的我看過咯,滿得很!”
陳安故意刺激他。
宏山果然翻起了白眼:“落井下石!”
陳安嬉笑道:“來不來嘛,給句準話撒!”
“來,必須來,我得來你這裡多吃點蜂蜜,找補一哈!”
陳子謙和耿玉蓮還有那些家裡養著的豬牛和寒號鳥,要給它們弄吃的,而且蜂窩在懸崖上,爬高下低也不方便,馮麗榮又懷了孩子,他隻能找宏山這個幫手。
兩人到院子裡閒聊了一陣,宏山忙著回家,臨走的時候,陳安讓他帶了一些油炸出來的蜂蛹回去。
第二天,宏山來得不早不慢,八點左右,太陽升起來,溫度剛剛好。
陳安和馮麗榮早起,兩人在忙著準備那些割蜜要用的工具,陳子謙忙著去割牛草,準備柏樹枝葉喂寒號鳥,而耿玉蓮則是去地裡邊割豬草。
見宏山到了,馮麗榮下廚,給兩人煮了熱辣酸爽的酸辣粉。
一頓早餐吃得酣暢淋漓,滿頭大汗,稍作休息,喝了點水以後,陳安給宏山遞了防蜂帽,兩人穿戴整齊,各自紮了領口、袖口,褲腳也用長筒襪子勒著。
做好準備後,陳安檢查了紅藤製成的藤繩,確定沒問題後,從石崖一側麵攀到石崖頂上,將繩索在樹木上捆綁好,從上往下,開始拿著小刀割蜜。
割蜜這事兒,彆說陳安,就連宏山都已經駕輕就熟,兩人一個在石崖上,一個在石崖下,相互配合默契,進度很快。
當然,主要是陳安不貪,知道無論什麼時候給蜜蜂多留點蜜,才是保證它們健康穩定的因素,也是有選擇地清除那些老舊的蜂脾,保證蜂脾的更新換代,順便清理這些開鑿出的小石窟底部的殘渣。
五倍子,準確地說,該叫做鹽膚木,因為樹上有白色的結晶,是自然析出的生物鹽,所以有了這個名字。
這也是在荒野生存,缺鹽的情況下可以考慮獲取鹽分的對象。
但這種樹又是五倍子蚜蟲寄主植物,在嫩枝和葉片上經常形成一個個的蟲癭,也就是藥材裡所說的五倍子,所以也叫做五倍子樹。
五倍子樹生於大山之中,每年差不多八月中旬開始,先由高山上的五倍子開始開花,逐步向低山溝壑,時間持續一個多月。
米倉山裡五倍子樹不少,事實上,這種樹除了比較寒冷的地方,幾乎到處都能
看到它們的身影,是山裡極好的蜜源之物。
沒多長時間,陳安用繩索垂下來一桶蜜脾,宏山則是將蜜脾上的蜜蜂進一步清掃掉,然後送回屋裡,幫著馮麗榮修掉那些沒蜜的邊角,割了蜂脾。
很快他就折返回來,衝著在石崖上割蜜的陳安叫道:“狗娃子,你快下來看看!”
陳安在崖上扭頭看著他:“是有啥子事蠻?”
“你割下來的這些蜜,是不是有問題哦?”
“有啥子問題?”
“啷個那些蜜是綠色的嘛,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顏色的蜜。”
陳安一下子明了了,笑道:“沒得事,過濾出來放一段時間就好了。”
宏山刨根問底:“為啥子會是這樣?”
這個問題還真難不住陳安,上輩子獨居在盤龍灣,這裡可是常年養著不少蜜蜂的,也不是一次兩次見過取出來的五倍子蜜出現綠色的情況,他還專門跟一個常年在外追花逐蜜,有一年到桃源鎮放蜂采油菜花的養蜂人請教過。
他當即說道:“蜜蜂巢房裡邊,通常是孵化過幼蟲後才用來存蜂蜜嘞,孵化的時候,就有脫落下來的繭衣,經過幾代繁殖,巣房裡邊就會糊上一層深黑色的東西。
但這東西,你如果仔細看,其實是深藍色的,本來五倍子蜂蜜是黃色的琥珀色,藍色和黃色一混合,就像畫畫調色一樣,變成了綠色。
放上一段時間,綠色就會被黃色掩蓋,就又會變成琥珀色咯。
這有啥子好大驚小怪的嘛,蜂蜜不但有綠色,還有紅色、黑色的,還有沒得顏色像水一樣嘞。”
“是不是真的哦?”
聽陳安說得頭頭是道,宏山本能地覺得應該是這麼回事,但又有些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