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尤沒有辦法,在一家米鋪,將自己渾身的外國債券都拿出來,才換了一碗湯圓,他顛顛的跑回去,把碗放在老娘麵前,然後蹲在老娘的旁邊,說【好了,我買回來了,不要和我開玩笑,吃吧,不吃會壞的……】
王尤說完,猛的眼淚決堤,嚎啕大哭,非要給老娘喂進去一顆湯圓才行。他一邊喂,一邊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他那不成器的父親早年很愛他老娘的時候,出門必會弄一些老作坊的手打湯圓回來,親自下廚,用自家製作的紅糖,結尾買來的米酒,囫圇放在一起,煮一頓晚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吃,那是王尤兒時為數不多美好的記憶,原來也是母親回不去的想念的日子。
也是,即便在陳公館有吃有喝又怎麼樣,到底還是寄人籬下,在濟南,窮的揭不開鍋了,老爹染上大煙,性情大變,不犯病的時候,老爹也依舊是個溫和的老爹,他們一家三口還是一家三口,是一家人……
【我說了要出人頭地孝敬你……】王尤泣不成聲,抱著老娘的屍體,【你走這麼快做什麼?是不信我嗎?彆不信我!我一定可以的!你看著罷!】
依舊沒有人回答,王尤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傍晚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堆汽油,澆在陳公館的裡裡外外,然後打火機一丟,整個陳公館瞬間淹沒火海之中!
王尤麵向大火,正麵一片橘紅,身後是被拉長到仿佛墮入地獄的長影。
大火燒了一夜,一夜過去,王尤在放置老娘的地方,收集了一堆骨灰,裝在一個被陳家留下來的漂亮八音盒裡麵,抱著這個八音盒,一個人上船,逃離天津。
再後來的故事,王尤自己覺得沒什麼好講的,不過是流落海上的時候,船被日軍控製,船上成員有反日分子,對著跑出來的將軍之子就開槍,他審時度勢,電光火石間撲上去,擋了一顆子彈,從此平步青雲!
平步青雲的王尤從日本館子出來,上了一輛人力車,人力車夫如今掙錢也不容易,滿大街都是爛路,跑得格外辛苦。
王尤讓車夫在一家米鋪停下,從裡麵又買了一斤湯圓,便回家了,他回到家裡後,便不停的說起今天的遭遇:“那個陸玉山也不知道拽什麼拽,現在什麼時候,他難道分辨不清?居然還敢甩我臉色看,難不成還以為我是當年的王尤不成?!”
他一邊將自己嶄新的西裝好生生的掛在衣架上,換上一件老舊的長衫一頭紮進小廚房裡麵倒騰湯圓:“還有那個王雪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看著吧,我不僅要當那警署總長,還要在那寶藏計劃裡麵也摻一腳,功勞總不能讓他們都占了!”
他說完,停頓了很久,又說了一句:“昨天我見著顧葭了,還是那副勾引男人的樣子,不過陳傳家竟是沒成功哈……讓一個姓陸的成功了。”
“陳傳家當初多耀武揚威啊,到頭來也不過如此,連個男-婊-子都拿不下。”
“不過現在這個陸玉山大概用不了多久也會被顧葭那個人拋棄吧……”他聲音裡透著一股子自以為是的看透一切,好像除了自己,沒人能看清楚顧葭那人嫌貧愛富的本性,“將軍絕不會讓陸家還那麼一家獨大,利用完畢肯定是要榨乾丟掉,我不一樣,我還會是總長,到時候顧葭若是來勾引我,我可不會理他!”
王尤說完,剛好從廚房端了兩碗熱騰騰的紅糖湯圓出來,放在那油膩黑乎乎的木桌子上,然後擺了筷子,坐下,笑著對麵前的八音盒說:“我雖然吃過了,但還是陪你再吃一碗,快吃吧,媽。”
碗裡的熱煙寥寥上升,王尤拿著陶瓷勺子大口大口吃著湯圓,熱氣糊了他一頭一臉,模模糊糊的像是有誰撫摸他的臉……
哦,不對,他臉上坑坑窪窪,除了他老娘,誰會溫柔的撫摸呢?
沒人了吧……
也不對,要是以後顧葭沒人養的起了,跑來勾引我,他若是敢嫌棄我的臉,我再弄死他好了!
王尤吃著吃著竟是笑了一聲,孤零零的,在這狹窄的出租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