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看我這記性,總是忘記,令妹是今天的生日啊!我還沒有準備禮物!”顧葭好不容易從陳傳家肩上被放下來,就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他修長白細的手指頭扯了滑下肩頭的衣裳,又揉了揉自己略長的黑發。
陳家公子陳傳家則拍了拍顧葭的肩膀,徹底幫顧葭把領子整理一番,弄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說:“你我之間什麼關係,禮物就免了,席上多吃兩杯酒,就算是給我麵子,醉了就直接睡在我們那邊,反正客房多的是,總有你顧三爺滿意的不是?”
另一位年輕人坐在獨坐的皮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十分有派頭的一直望著顧葭,手裡轉著從茶幾上拿的蘋果,一口咬下去,一邊含糊不清的說:“快去換衣服,我們好不容易過來,你居然還穿著這身衣裳,實在是不成體統的很。桂花,給你家三爺找一套好看的時裝,就前幾天我買的那個。”
顧葭也深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不好見人,一邊上樓去一邊對白可行說:“吃你的蘋果吧,這麼多話,還不是你們不給我打個電話就過來的緣故,不然我能這樣在新朋友麵前邋遢成這個鬼樣子?”顧葭對著那位跟著陳傳家、白可行一塊兒來的不認識的青年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慚愧的恰到好處,不會讓人心生不喜。
白可行連忙笑說:“好好,又是我們的錯了,我的三爺你動作快點,不然陳傳寶那丫頭見我們都遲到,非得鬨我們好幾個大紅包不可。”
桂花匆匆忙忙的準備溫水盆和牙缸牙刷,樓上顧葭則將們輕輕一關,開始換衣服去了。
樓下的三人一時間靜下來,皆是坐在沙發上東瞧瞧西看看,唯有顧葭嘴裡說的‘新朋友’王尤拘謹又尷尬。
王尤是陳傳家姑姑的孩子,早年嫁到濟南去了,後來婆家落敗,混的吃不了飯,又帶著王尤回了娘家,住在哥哥的家裡,成了吃白飯二人組。
王尤和他媽到陳家的時間很不好,正趕上陳家寶貝小姐陳傳寶的十八歲生日前兩天,陳老爺家大業大,事情繁多,也沒有顧得上照顧妹妹和王尤,隻吩咐公館的下人準備房間給這兩個人住,至今是連麵也沒有見過。
王尤初來乍到這繁華的十裡洋場,連門都不敢出,生怕壞了陳家的規矩。但卻忍不住偷偷在陳公館裡四處溜達,眼睛滴溜溜的轉,盯著花園子裡麵昂貴的日本魚看、盯著角落四處擺放的古董花瓶看、盯著俊氣非凡被全公館簇擁著的大少爺陳傳家看。
陳家大公子陳傳家今年不過二十五,由於陳老爺隻有這麼一個兒子,便親自教養,十六歲就轟出去跑船,二十歲開始接手家裡洋行生意,二十五歲還這麼年輕,儼然成為一個成熟而十分有魅力的當家人,一言一行說一不二,是全家太陽一般的存在。
王尤簡直被這個人震的自慚形穢,他說起來算得上是陳傳家的表兄,可陳傳家根本和他不在一個檔次,人家見了當官的都能談笑風生說得上話,他若是在那樣的場合,非得變成結巴不可。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或許是有點嫉妒,又極度憧憬,所以當陳傳家那雙頗有些邪氣的狐狸眼看過來,問:【你就是王尤?姑姑的兒子?】
王尤臉上緊繃,內裡發燙,細聲細氣的唯唯諾諾的說:【是的。】像個彆人一巴掌就能碾死的蚊子。
陳公子沉吟了一會兒,道:【那你這幾天先跟著我,我爸忙,傳寶生日那天你就能見他了。】
王尤點點頭,盯著陳傳家嶄新的皮鞋看。這雙鞋做工精良,指不定是外國牌子,瞧著就能讓穿的人很舒服,他那時還穿著布鞋,布鞋上灰撲撲的,就像他自己這個人,十分的不入眼。
然而隨後一天,王尤就跟著他這位有錢有勢的表弟出入各種富麗堂皇之場所,見的都是些大人物,還賺了一套新西服。
可他本人瘦小,肩膀撐不起西服的肩頭,看起來就不像陳傳家那樣賞心悅目,不過他自己卻覺得穿上這身行頭後連走路都帶風,睡覺都抱著,不肯放下,喜歡的緊。
就在王尤以為陳傳家就是這麼一個頂天立地的對誰都一視同仁的優秀人物時,偏生陳傳家帶他和另一個白家二公子左拐右拐的進了胡同,到了顧公館,對著一個漂亮的讓人幾乎不敢靠近的男人嬉笑怒罵,全然沒了平日的沉穩。
這份嬉笑怒罵裡,帶了點王尤無法理解的殷勤,王尤心裡貓抓似的想要知道這個男人是誰,怎麼架子這麼大,能讓日理萬機的陳家少爺和混蛋慣了的惡霸白二爺都屈尊降貴來接人,這人到底有什麼本事?
難不成是哪個總長包養的小情人?
王尤胡亂想了一下,又覺得自己的猜想著實荒唐,可除了這麼齷齪充滿貶低的惡意,王尤實在不願意承認能有這麼一個人和高高在上的陳傳家等人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