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窩的材料是白二爺從公館直接送來的毛毯,那毛毯花色過於喜人,顧葭則更喜愛高雅精致的花色,因此毛毯成了公館裡昂貴又無用的東西,幾乎總是藏在櫃子裡,不曾用過。
今日桂花偶然想起這麼一塊兒毛毯,欣喜的不得了,感覺這塊兒毛毯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關鍵是桂花可不知道這毛毯的價格,隻知道顧少爺不喜歡,既是不喜歡,那麼拿給這個星期五用也是能夠的。
大冷天,單單隻睡在一張毛毯上那還是會冷,桂花可不願意將人凍病了,不然少爺又要自責沒有照顧好這個撿回來的大丨鳥。
“喏,這個也給你躺,軟綿綿的呢。”桂花又鋪了一層棉被在地上,最後從外頭不知道哪兒抱過來一床喜氣洋洋的大紅大綠棉被說,“這才是蓋的,明白了?”
星期五點點頭。桂花終於搞定這一人一鳥,手捂著嘴巴打了個打哈欠,便睡眼惺忪的又下樓去。
盤腿坐在地鋪上的星期五將被子蓋著自己的腿,看了一眼枕頭,沒有去碰,就這麼雙手抱臂的閉上眼睛,準備休息。
他總是很難入睡,因為閉上眼睛後,他還是會聽見很多聲音:從風灌入門縫的聲音、蟲子爬過地板的聲音、空氣流動的聲音、自己心臟沉重地跳動的聲音,最後是……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星期五猛的睜開眼,當看見那雕花歐式大床上躺著的纖細的男人,這才回過神來,自己在這個人的家裡,剛才的呼吸是他熟睡發出的……
顧葭的呼吸聲很輕,但卻很平穩,規律,未關嚴的窗簾泄露進來的幾抹月色落在顧葭臉頰一側,將他的發絲都鍍上一層銀色。
華麗的絲綢床被、明暗交接處輪廓溫柔的顧葭、頭頂斑駁的牆壁、熱水汀循環下溫暖濕潤的空氣。忽然的,星期五耳邊再沒有彆的雜音,他緩緩迷離了瞳孔裡過分銳利的光,不知不覺地再度垂下眼簾,在他朦朧的視線裡,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正麵朝他,雙手疊在臉頰旁邊,像是還沒斷奶的嬰兒那樣睡覺……他這樣想過後,就再沒有什麼意識地陷入沉睡中去。
第二天。
顧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夜無夢的他感覺腰酸背痛渾身都像是被人毆打過一遍……
等等,他的確昨晚被人打了。
顧三少爺懶洋洋的從被窩裡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臂,看也不看一下的胡亂摸索電鈴的位置,好一會兒終於摸到,便按了兩三下,隨後慢吞吞的坐起來,遲鈍地看自己沒有換掉的衣裳和角落裡坐著都能睡著的星期五。
“來啦來啦!”伺候顧葭起居的桂花很少擁有可以進顧葭臥室服侍的機會,今天聽見電鈴響,卻不意外,昨天那麼晚才睡,今天肯定是沒有平常精神,會在臥室洗臉後再換衣服。
桂花利落的端了水盆進臥室,雙手將袖子一挽起,就把手撐入水中,兩三下將洗臉帕擰乾才遞給顧葭,期間指了指還坐著睡覺的星期五,小聲的笑道:“瞧他,我昨兒還說他對三少爺您是雛鳥情節呢。”
顧葭臉頰潮紅,一笑,嘴角的笑弧便掛在臉頰,顯得整個人十分天真明媚:“是嗎?怪不得他老跟著我。”
一邊說,顧葭一邊接過桂花手裡的熱帕子,鋪在臉上好好的蓋了一下,讓潮濕溫暖的帕子烘醒那乾澀困頓的眼,隨後再細致的擦了一遍,最後將帕子還給桂花,冷空氣便朝他侵襲而來,直接讓他就是想睡都睡不著的清醒了。
“桂花,麻煩你去準備一下碘酒,等會兒我上藥的時候自己來就行了。哦,還有,給陳公館去個電話,就說我昨天回來便睡了,忘了打過去。”顧葭說著說著,後背靠在床頭,伸手摸了一下亂糟糟的短發,想起昨天因為太累而沒有發現的細節,對桂花正色道,“昨天無忌說是給我們寄過生活費的,你再讓馬大爺跑一趟,去銀行問一問這是怎麼回事。”
桂花‘呼’了一口氣,連忙驚喜:“當真寄了?太好了,我還說若是無忌少爺再也不同三少爺好,三少爺指不定多傷心呐。”
“呸,烏鴉嘴,還不快出去?”
“是是是。”桂花將臉盆往腰間一挎,笑嘻嘻的出去,關門時還不忘感歎,“真好,若是突然三個月的生活費都回來了,今天中午就給三少爺買烤鴨吃。”
顧葭瞧桂花那饞肉的小模樣就覺得很可愛,可也不知為何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便隻是笑。
桂花門關了一半,笑容也還掛在臉上,誰知又疑惑的走進來,手掌往顧葭的額頭放,沒兩秒便生氣的叫道:“三少爺你發熱了!我就說你半夜跑出去肯定會著涼,真是的!太太知道了又要教訓人!”
桂花這還是委婉的形容,倘若當真是被喬女士知道了,喬女士得把整個公館都鬨的人仰馬翻,斥責他們這些當下人的不儘心。
桂花真是怕了太太,以前還小,規規矩矩的被罵哭也不曉得頂嘴,現在知道三少爺待自己很好,早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了,好不容易敢和太太頂嘴了也吵不過太太,結局還是被罵哭。
顧葭對自己的身體生病了是毫不知情,天地良心,他真的隻是有點熱,頭暈頭疼什麼的更是沒有,沒成想竟是發燒了。
“我覺得還好。”顧葭見桂花氣勢猛,自己便弱弱的安慰。
“好個頭!我現在就去給約翰森醫生打電話,讓他先過來一趟帶上他的那些瓶瓶罐罐給你打上一針!看你知不知道厲害!”
顧葭一個沒勸住,桂花就飛快的下樓打電話去了,顧葭真是還沒有做好再見約翰森一麵的心理準備,不過他總不會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隻好將注意力轉移到已經被吵醒的星期五身上。
星期五睜眼仰頭看床上的顧葭,顧葭也低頭看他,突然察覺到一點不同:“咦,今天你好像沒有打呼嚕。”顧葭摸了摸下巴,想,“看來你以後隻能睡地上,不能睡床,要不然就單獨一間,知道了?”
顧葭說罷,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準備換一身衣裳,他想自己塗藥的事情也得推後,可能得等約翰森醫生來了,桂花才記得給自己拿碘酒。
他是沒想過自己動手找碘酒在哪兒的,也根本找不到。
他如今這四體不勤的樣子,若是離了人伺候估計是活不了了。所以就算窮死,顧葭感覺自己都得雇一個丫頭來照顧自己的起居。
當然,顧葭的這些顧慮目前為止都很難實現,他想要流落街頭還得經過三四個人的同意才有可能。
顧葭換衣裳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似乎還在發呆的星期五,嘴唇微微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讓其出去的話。他知道星期五是個傻子,又認為彼此都是男性,自己背過去不就完了?更何況他早就被星期五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