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句話,話題的主動權便立馬轉手到了陸玉山的手裡,偏偏顧葭是沒有知覺,反而覺得這人說的的確是個問題,要是虧了怎麼辦?
“那您說,該如何是好呢?”顧葭又看了一眼自己那昂貴的手表,手表裡,秒針轉動的飛快,好像低頭抬頭這麼一個動作,就能轉完一圈,“我對這個說實話很苦手,但卻不得不做,或許我們可以請一個經理,然後是賬房,印刷機這個可以租,場地已經有了,所以或許花不了多少錢吧。”顧葭目前能想到的用錢的地方隻有這些。
誰知陸玉山卻是笑了笑,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不止,我的三少爺,辦報紙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首先,這需要很多人點頭才可以辦下來,你需要送錢,你還需要一群報童當街叫賣,需要名氣才能賣的更多,還有同行之間的競爭,你寫的東西若是一個不慎,惹了某些大帥的不快,那麼下大牢的就不是你的朋友丁鴻羽,而是整個報社的人,包括我。”
“啊?這麼嚴重?”顧葭以前沒有和丁兄等人討論的這麼詳細,再加上這四個都是從來沒有辦過報社的人,哪裡知道裡頭的彎彎繞繞,隻是想辦,就辦。
顧葭要做的事情從來都是一帆風順,他幾乎還沒有開口,就有人送上門來幫他;他想要的東西,幾乎沒有得不到的,總有人送;他遇到的問題,更是總有人幫忙解決。
“是啊,很嚴重,所以我為什麼要為一群除了三少爺以外的陌生人擔這麼大的風險呢?”
顧葭沉默了,他還是第一次從陸玉山這裡聽到拒絕的話,但他雖然感覺陸玉山過於小心翼翼,卻又不能強迫人家冒險,說到底那是人家的錢,他是借錢的:“那……是我唐突了。”
“不,不會,三少爺不要認為我是個過於小心的人,我說這麼多,隻是為了提醒你,不要把自己放在明麵上,即便你是報社的社長,也最好推一個人上去,自己藏在後麵,不要讓我為你擔心。”陸玉山說著,似乎忘記自己還是個病人,一下子坐起來,敲了敲腦袋,說,“不,我的意思是,不要讓彆人為你擔心。”
“……”顧葭愣住,一時不明白陸玉山究竟想要表達什麼,不過還是很接受對方的好意,“我知道了,謝謝。”
“還沒有到你謝我的時候。”陸玉山從床上下來,高個兒大長腿,一派的氣勢磅礴,走路絲毫不像是個要死的人,找到自己的衣裳就開始翻口袋,最後掏出個小小的吊墜丟給顧葭,說,“戴上。”
顧葭借月色,看見手裡的吊墜是玉石做的玉璽,大拇指指甲蓋的大小,精美絕倫,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這是什麼?”
陸玉山慢慢走近顧葭,伸手又拿起顧葭手裡的小玉璽,然後將鎖著玉璽的紅線展開,自個兒繞到顧葭的身後,低聲說:“你去任何一家外國銀行,拿出這個玉璽,蓋章,需要多少錢,就能提多少錢。”說著,他也將這個玉璽牢牢的鎖在顧葭那漂亮的脖頸上,打著死結。
“這……你不用支票的嗎?若是我這個玉璽掉了怎麼辦?”顧葭想的地方和陸玉山不一樣。
陸玉山則伸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顧葭脖子上自己留下的印記,一麵心擂如鼓,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那你可不要掉了,我隻有這麼一個,我的錢都在裡麵,他們認章不認人……”
“那你可真是個大好人!”顧葭再度看了看時間,說,“我現在時間不夠,等我用完就把這個章還你,現在我必須得趕回去了,找機會再細商好嗎?”
陸玉山剛點了點頭,就見顧葭快步走了出去,又回到他的光明之地,留他再昏暗的病房裡,不過顧三少爺好歹回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和再見的擺手,陸玉山見狀,腳步被勾著幾乎就要隨其一塊兒離開,但很快在顧葭消失在轉角時,陸玉山又終於掌控住自己的身體,坐回病床上,良久。
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把那印章交出去的,但卻記得自己嗅道的冷香,與觸碰到的肌膚的柔軟。
他再次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完了。
他這輩子本該不會為任何人打破規則,他的世界沒有為任何人留下一席之地,他算計了所有人,隻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草菅人命、為所欲為、不懼鬼神、甚至還親手害死了繈褓裡的弟弟,所以他不認為上天會給他什麼好下場,一切美好事物的到來,一定有其險惡的用心,要麼使得他一敗塗地,要麼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接近顧葭不是意外,這是他準備了很久的相遇,他調查過顧葭,從這人的軟心腸,到和誰玩的好走得近,一切都準備妥當。他要到顧公館去尋找關於十二山水畫的下落,他要親自去,這樣才不會疑神疑鬼,心有懷疑。
結果這一去,他便遇見了活生生地,不隻是再紙上和彆人口裡簡簡單單平麵化的顧三少爺。
——他遇見了,他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