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格局的窄小暖間內, 三麵都坐滿了人, 主位上的顧三少爺手輕輕搭在身邊梨花木的茶幾上,手被一位洋大夫用酒精消毒,洋大夫帶著眼鏡, 冰冷的鏡片下是湛藍的瞳孔,然而這雙藍眼睛卻不如天津的約翰森醫生那樣飽富感情, 是極致的一絲不苟,似乎很難與人溝通。
喬女士在一旁看著那被割開了皮膚露出來的血肉,頓時也大氣不敢出, 隻能眼巴巴的拽著顧文武的袖子,悄悄往顧葭那邊瞅。
顧葭另一隻手卻是抱著顧無忌端來的電話, 顯然急著想要打電話給天津那邊報平安, 但是現在這麼多的人, 他又不方便, 隻好抱著電話等方便了就第一時間打過去。
抱著電話的顧三少爺左右看了看,對跟著過來站在一旁的陸玉山笑了笑, 說:“陸老板去前麵坐著等開飯就行了,乾嘛還跑過來看我笑話?可惜得很,我不怕疼, 這笑話你也就看不了了。”
“顧三少這就是冤枉我了,我何曾想要看三少爺的笑話,心疼都來不及, 更何況這傷因我而起, 我得在旁邊監督著, 直到這傷好了才算安心。”
陸玉山這金佛一樣氣勢不凡的人物來了顧府,自然惹來不少人的注意,然而也沒有人介紹介紹,不認識陸玉山的其他顧家主子也就隻曉得這位貴客姓陸,其餘一概不知,但一知半解偏偏又是讓人最抓心撓肺的,這逮著機會,顧家大少爺顧擎便很友好的站出來,問道:“三弟弟,你這位朋友是哪位呀?也不和我們介紹介紹?”
顧葭連這說話的是誰都不曉得,但也不會不給人家麵子,再如何不喜歡這裡,除卻上輩子那些人,小輩們卻是無辜的,也就沒有必要針對。
顧葭向來是很大方,他也微笑著說:“是了是了,我忘了,這是來京城辦事的陸先生陸玉山,陸老板好像是做古董生意的,具體也不太清楚,但是個大好人,講義氣的很,幫了我許多,來京城後沒有什麼住處,也不知道讓他住在這裡好不好?”
從沒有離開過京城的顧擎和顧棋自然是好的,連忙說:“哪裡有什麼不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嘛!”
他們兩個倒是不怕生,樂嗬樂嗬的就同意了。
顧文武卻皺了皺眉,然而他隻是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什麼也沒有說,大爺似的坐在另一旁的主位上,端起茶來喝了兩口。
顧葭全然是將顧文武當空氣,人家不找他,他也不找對方說話,等自己的手被包裹得纏滿了繃帶後,他笑著對醫生說:“醫生,不必要這麼麻煩吧?”
年輕的威爾遜醫生直起腰,用夾生的漢語道:“不,必須這樣做,三天內這隻手不要碰水。”說完也不打什麼招呼,直接收拾自己的醫藥箱就目中無人的離開,離開前多看了一眼顧葭,眼神被鏡片的反光遮蓋……
外麵的雪越下越大,當顧葭提議中午不必那麼麻煩聚餐,各吃各的就好時,顧無忌很不讚同,說:“我回來前就吩咐過要吃個團圓飯,廚子應該都準備好,哥怎麼能不給我個麵子呢?”
“哪裡是不給你麵子……是太麻煩了……”
顧無忌了解顧葭,哪裡是覺得麻煩,不過就是覺得若是其他人都不來,太尷尬了,可顧無忌就是要看看誰敢不來,於是將陸玉山搬出來:“哥哥就當是招待客人好了,陸老板初來我們家做客,怎麼也要豐盛地招待一次不是?”
顧三少爺這會兒沒話說了,隻能答應,顧無忌便讓下人去飯廳準備準備,他和顧葭還有喬女士去見過老太爺就可以開飯。
誰知道跑出去的小子和跑進來的小子一同撩開門簾,兩個人一下子撞在一起,頓時鼻血橫流,可即便成了這個淒慘的模樣,那兩個小子也不敢耽誤辦事兒,衝進來的那小子立馬跪在眾人麵前,說:“回少爺們,外麵雪下的大了,那梅貴小姐還在外麵等著……不知道是不是讓她……”
梅貴,便是顧葭進顧府前匆匆跑來要和顧無忌說話的女子。
顧葭當時好奇,問那是誰,顧無忌隻簡單的說是個朋友,但交情一般,讓下人過去告訴她晚些時候再來就沒有管了,誰知道那女子很是有些執拗,居然下著大雪也不走。
“誰讓你進來說這些話的?收了人家的好處?”
“你不如讓他進來吧……”
顧無忌和顧葭竟是同時說話,結果角度卻是天差地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