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咖啡館迎來了兩位貴客, 開咖啡館的法國人眼前一亮, 讓自己的兒子路易去招呼他們。
做咖啡館可不是靠量來賺錢,靠的就是高品質的服務和熟客賺錢。
如今他們開了三個月,成功將整個京城的有錢人都籠絡在了這裡喝咖啡, 但中國人大概還是有很多人喝不慣咖啡的味道,回頭客很少, 大部分人來了後,一屁股坐下來點的也是雪糕。
來咖啡店吃雪糕,他們還真是想得出來!
作為熱愛咖啡到希望全世界人都能品嘗它美味的店家, 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絕不是現在。
十四歲的路易已經生的和成年人差不多高大了,他穿著製服站在門口, 用流利的漢語招呼顧葭等人, 說:“不好意思, 本店暫時閉館, 正在檢查貨艙,如果想要喝咖啡請兩個小時後再來, 非常抱歉。”
顧葭看了看身旁的陳傳家,後者並無不可,說:“沒關係, 不如我們就坐在門口說說話,不喝咖啡。”
路易皺了皺眉,但一想到不能讓客人感到不悅, 便也沒有驅趕, 而是快步回去, 走到櫃台的方向和留了絡腮胡的氣質浪漫的父親說了些什麼。
咖啡廳的外麵擺放了很多一個個圓桌,黑色鐵藝圓桌放置在木頭階梯上,周圍是用各種花盆圈起來的獨立小空間,顧葭恍惚地想,夏天的時候,這裡應該非常漂亮……
“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歡我抽煙。”陳大少爺似乎也十分的失魂落魄,因此往東往西,狀態極差。
顧葭曾經很愛對著陳傳家發些小脾氣,比方說發現陳傳家抽大煙,一巴掌扇過去;比方說發現陳傳家亂丟垃圾也挑眉看著陳傳家,直到陳大少爺屈尊降貴的去將垃圾撿起來;還比方說陳傳家偶爾發現自家洋行有小偷,發起狠來能打死人家,連小孩子都不放過,顧葭卻覺得給彆人一次機會比較好,因此會偷偷掐一下陳傳家的胳膊,頓時就讓陳大少爺說話的語氣都拐個彎。
他們從前那樣要好,結果現在卻是陰差陽錯的成為了如今模樣,顧葭心裡也很難受,更難受的是自己本身並沒有想過徹底失去陳傳家這個朋友是什麼樣子,而現在似乎他就要失去了……
人都有這樣的共通性,當一件事或一個人長久陪在身邊成為習慣,習慣到你開始嫌棄人家的時候,人家突然對你不理不睬,要離開你,恨你,你便會無所適從。更可怕的是你當真對不起人家,於是人家的那點兒你嫌棄的品格、你討厭的做事方法、你厭惡的謊言瞬間都被你的愧疚感壓下去,開始由高高在上的位置自我壓抑到如今被動的地位,任人宰割。
“沒關係,今天你可以抽。”顧葭聲音都帶著疲憊,但他還無法停止詢問,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要知道一切內容,包括無忌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讓你再次回憶會很辛苦,但還是請你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昨天我也進醫院了,被人販子差點綁走。當然,我說這些並非是為了自我開脫,隻是告訴你一聲,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的確需要對這件事負責。”
陳傳家還是將手中的煙按滅,在冬日正午耀眼的陽光下,垂著睫毛思索該如何陳述這一切,又似乎在想些彆的什麼事情,深深的凝望顧葭,許久才用那迷人的嗓音說道:“小葭,你想聽我說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坦白的毫無保留的告訴你。但我也有一個問題,在我回答你之後,你能坦誠的告訴我嗎?我想就算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
“好。”顧葭雙手放在桌麵,十指相扣,無意識間做出不安的祈禱姿勢,點點頭。
在顧三少爺不遠處,是一直守著顧葭的小劉,小劉之前沒能攔住顧葭,也沒有時間給四四爺打電話,便讓家中下人聯係四爺,說是顧葭出門一趟,也不曉得現在有沒有通知到位。
“我昨天送白可行來京城,他昨天夜裡和我說了很多,還說你很可能再也不理他,我想大家都是朋友,就為了讓她振作起來,親自送他來京城,順便開導開導他,不讓他為你帶來困擾。”陳傳家說的很委婉,“大概晚上一塊兒去舞廳消遣完,剛到白公館,我就接到了家裡的來電,說是傳寶在京城醫院裡做手術,哈……我當時還以為是開玩笑呢,陳傳寶那丫頭應該在家裡才對,可誰知道呢,我放心不下,去醫院一看,這才發現果真是她……”
“你不知道,我剛看見她的時候,她剛從手術室出來,怎麼叫都叫不醒,好像已經是一具屍體,手也涼得很,我都不敢碰她,生怕一碰就沒了,可不碰碰她也不安心,怕她害怕,怕她突然醒來找不到我。”
“我就這麼一個妹妹,這麼年輕,醒來後她哭得我心都要碎了,她說她被一輛車撞的好疼,好疼……”
顧葭手握得越來越緊,幾乎指甲都要扣進手背裡:“那無忌他……”
“嗯,他來的時候傳寶已經又睡過去了,他聽說是你該照看傳寶,說‘那不是你的錯,是傳寶自己非要來京城,自作孽’。嗬……我當時就想,你弟弟為了你可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可憐我妹妹那麼喜歡他,來天津其實是想見他。”
“無忌也不是故意的……他隻是比較、比較……”
“不必說了,我還不了解你們嗎?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他對你怎樣,你對他怎樣,我一清二楚,所以不必多說。”陳傳家顯得很大方,可越是這個時候的大方越讓人心裡難受。
顧葭就感到了無限的壓迫力,連忙說:“要說的,如果這個時候再不說,什麼時候才能說呢?無忌和這件事沒有關係,一切都是因為我沒有好好照顧傳寶。”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來後悔也沒有用,我到現在還沒有來得及和傳寶說她的腿永遠也好不了的事情,她光是看見自己的腿打了石膏都受不了,所以我打算偏偏她,就告訴她堅持聽醫生的話……就能好。”陳傳家依舊在笑,可顧葭卻看得到陳傳家的眼明明在哭。
顧葭張了張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半天才又問:“我會讓無忌幫忙找到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