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念嬌笑道:“這也算有出息了呀。不過我看你的表情,怎麼這樣?”
溫禾是很小的時候就嫁進喬家的清白人家的小姐,才十四歲就和喬東士結婚,所以也享受過喬家輝煌的日子,和大姐喬念嬌也算有些感情,可喬念嬌一鬨,家裡就肉眼可見的落寞下去,不久公公婆婆都死了,丈夫又是個清高的文人,死活不肯乾臟活累活,也就靠賣祖產生存,在外地的那幾年,大家都很困難,小弟也是為了喬家才當了丘八,可這些話溫禾也不好說,說出來多不好聽啊,哥哥嫂子竟是需要小弟來養著……多難聽啊。
“哎,他們兄弟兩個關係如今也不好的很,你弟弟不允許萬仞當兵,說當兵的都是下等人,是粗人,是違背祖訓的,可萬仞還是去了,所以他們兄弟兩個已經很多年沒有來往,也就隻有我夾在中間,想當個和事佬說和說和,都沒有成功過。”溫禾說到這裡,似乎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露出個懷念又感慨的表情,說,“大姐,你不知道,東士和萬仞當年知道你被顧家趕出去,住在外麵的時候有多生氣,一大一小兄弟兩個氣的臉紅脖子粗,萬仞更是拿了菜刀就要砍上門去,還是公公攔著,他們才沒有出去的。”
“大姐,你現在……彆擔心,終究是一家人,今日又是大年三十兒,你若是想來我們這裡過年,就來,我讓萬仞回家吃年夜飯,你也把小葭也帶來吧,我總聽你說起他,卻還沒有見過呢。”
“大姐,彆哭了,都過去了,這個世道多難啊,回家就好,公公和婆婆也盼著你回來呢,雖然他們不說,但我知道的,他們去世的時候都念著你,希望看看你,如今你回來了,他們也該放心了。”
喬念嬌心都是碎的,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爹娘去世的時候,眼睛都閉不上的樣子,他們或許望著門口,一直望著,希望下一秒她可以出現,回來認個錯……
喬念嬌離開喬公館的時候,在下人房裡的劉知書立馬跟隨其後,見喬女士魂不守舍,也半天打不出個屁來,隻是很心疼。
忽地,喬女士問:“文武呢?”
從天津一直追隨喬女士來到京城的小劉眸色暗了暗,說:“大老爺應該是打牌去了。”
喬女士走在寒冷的街道上,儼然把自己都當成了顧大太太,聽見丈夫躲出去了,她也不願意回現在亂七八糟的顧府,顧府今天一大早門口就堵了很多流氓,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張口閉口就是讓他們搬出去,說是老太爺把宅子都賣給他們了,不搬的話就闖進去。
喬女士嚇的和顧文武一塊兒從後門溜走,可喬女士本身就打算去喬公館和弟妹說說話,顧文武不願意進門,就說在外麵茶館坐一坐,這一坐,人又沒影兒了。
喬女士不大高興,卻也好似很體諒顧文武一樣,自言自語的說:“哎,算了,他這些日子也受了苦,我們現在先去找他,照著了,就去找小葭吧,今年既然顧府是過不了一個安生年,那麼就到喬家來過,正好啊。”
喬女士心裡有自己的打算,可光是找顧文武這一項,便花費了大量時間,最後打算先去和平飯店找小葭,也沒有找到人,倒是碰見了正準備開車離開的陳大少爺。
喬念嬌還當陳傳家與小葭感情好的能穿一條褲衩,於是走到車前詢問說:“小陳,你瞧見我們家小葭了嗎?說是住在501號房間呢,這會兒卻是哪裡都找不到人。”
陳傳家坐在車子後座上,本是開了一半車窗用於透氣,看見喬女士後,便將窗戶全部打開,微笑道:“喬姨,您來的不巧,方才小葭還在飯店裡麵給無忌洗澡,兩人前腳剛走,您便來了。”
喬念嬌聽見‘給無忌洗澡’這五個字,心裡也滿不是滋味的,自己好歹是小葭的媽媽,小葭都從來沒有給她端過洗腳水,倒是伺候顧無忌伺候的勤快。
“哦?那你知道他們是要去哪裡嗎?”
陳傳家搖了搖頭,說:“這倒不清楚,隻是隱約聽見無忌兄說是想要單獨和小葭過年,兩個人出門買年貨和衣裳去了,大概晚上也在外頭吃,對了,小葭每年過年都愛放煙花,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或許可以在城門口附近看見他們,那裡今晚有煙火大會呢。”
喬念嬌得了消息,也跟沒得似的,反正是丈夫也沒影兒,兒子也被彆人拐走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兒。
另一頭,喬念嬌剛走,喬家二爺喬東士便回了家,他看見門口站著的大頭兵,隻一眼,便知道小弟回來了,喬東士生的文弱,書生氣十足,但今年抽起了福丨壽丨膏來,身子骨便格外脆弱似的,背也越發佝僂……
喬東士沉默地回到屋內,看見桌子上擺放的各種禮盒,直接拿起來就丟到外麵地上去。
妻子溫禾瞧見了,心疼得不得了,連忙去撿回來,一邊撿一邊說:“你就算發脾氣,也彆糟蹋好東西啊!這可都是幾十塊一包的點心,還有從全聚德送來的烤鴨,多貴啊!”
喬東士看著妻子把東西收回來,表情十分難受,但卻也知道家裡的情況不好,若是以前,他們哪裡還需要在乎這點子錢買來的禮品?!
“哎,彆板著你的臉,我替你作主,讓小弟和大姐今晚年夜飯都來咱們家吃,你瞧咱們家,往年多冷清啊,自從爸媽走了以後,每年就我們兩個人過年,人多還是熱鬨些的……”
喬東士和溫禾沒有孩子,喬老爺和橋老太太在的時候曾懷上過一個,但兩個老人走的時候,溫禾因為勞累過度,孩子便沒了。
喬東士總覺得是自己沒用,才讓溫禾這麼累,累得孩子都沒了,所以有時候雖然固執己見,卻還是很聽溫禾的話。
溫禾見丈夫沒有異議,便把禮盒重新都放在桌子上,然後出門到門口,找那被小弟留下來的大頭兵,先是塞了人家一個紅包,然後拜托說:“小軍爺,你幫忙去給你們大帥說一聲,就說他大哥喊他晚上回家吃年夜飯,記得告訴他,說大姐一家也會來,大家吃個團圓飯。”
小丘八不敢收紅包,畢竟大帥把他留在這裡,可不就是緊著傳話嗎?但溫禾執意要塞,小丘八也不好拒絕,隻好收下了,隨後立馬跑步去往城門口附近,去往一千號人的駐紮地點去。
從天子路到城門口,跑步需要些時間,丘八也不客氣,直接上了一輛人力車,讓車夫帶著走,越快越好!
但即便這樣,小丘八也是快五點的時候才到城門口的驛站,整個驛站大的要命,專程給軍閥的隊伍駐紮用。
小丘八進入驛站後,也沒找見大帥,問了朋友才知道大帥被司令電話找去挨罵了。
這可不是小事兒,挨罵後的大帥基本心情不會好,誰去招惹他,指不定就是一巴掌,打得人大牙都能飛出來。
小丘八想,應該是這回在山東沒有挖出什麼好東西的緣故,本來嘛,好墓都在西安,隨便打個洞都能打出好東西,結果非要拿著據說是什麼古代龍穴地圖的東西去挖墓,這地點還是山東,最近東北三省到處都是日本兵,就算挖出好東西了,指不定也帶不回來。
反正小丘八覺得這回大帥肯定是不會有什麼好心情,所以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不該衝到前麵去說一說喬家嫂子說的話。
等大帥從二樓下來,小丘八到底還是梗著脖子湊到前去,先是一跺腳,行了個軍禮,然後大聲扯著個公鴨嗓喊道:“報告大帥!你大哥喊你回家吃飯!說是你大姐一家也要回去,不可以不去!”
喬萬仞站在半高的木頭樓梯上,一巴掌拍在小丘八的腦袋上,聲音漠然,叼著煙的嘴含糊不清的說:“喊什麼喊?我是聾子嗎?!”
小丘八年紀才十六,跟著喬萬仞這夥土匪似的隊伍走穴走了好幾個,也算是見過世麵,但麵對喬萬仞這位大帥,依舊是畏懼得很,人家聲音一大起來,他的腿就哆哆嗦嗦要站不穩。
就在小丘八以為自己完蛋了的時候,卻聽見喬大帥的回答,說:“行了,門口備車,老子要出去先買點新年禮物。”
小丘八不敢置信自己沒有被揍,還傻乎乎的站在那裡,直到被張副官踹了一腳才連滾帶爬的前去備車,周圍的土匪兵們哈哈大笑,小丘八對著這些同僚倒是囂張,呸了口唾沫,揚了揚拳頭,跑了出去。
張副官一直站在喬萬仞的後頭,看喬萬仞哪怕被司令罵了個狗血臨頭也沒有生氣,甚至心情很好,便覺得奇怪,往日這位爺可是比誰都要嚇人,一靜則罷,一怒就是要見血!
“大帥不是從來都覺得過年很無趣麼?”張副官問。
喬萬仞把煙丟地上,黑色的厚底軍靴一腳踩滅後,一邊吐出一縷青煙,一邊仿佛漫不經心地說:“今年蠻有趣的。”
張副官看喬大帥有些反常,但始終捉摸不透,也就懶得琢磨了。
去吃年夜飯順便買禮物的喬大帥也沒有讓張副官跟著,給軍隊裡的人都放了一天假便坐車去了洋貨行挑禮物。
小丘八今天得了命令,專程給大帥開車,開車時小丘八不小心瞅見後頭的大帥在發呆,卻也不知道在發哪門子的呆。
可若是張副官在這裡,定是能猜出一二!
張副官昨日可是跟著大帥一塊兒去看了看京城辦的慈善拍賣捐贈,反正也不曉得哪個傻逼把地址選在了和平飯店後花園裡頭,他們大帥就站在外圍瞧個熱鬨。
這熱鬨不瞧還好,一瞧,聽見這些有錢人動輒幾萬塊的出手,張副官都恨不得現在拿起槍喊那些有錢人不許動,打劫一番。
就在張副官眼饞得不得了,想要給大帥出出餿主意的時候,就看見大帥呆呆的看著另一個方向,煙都掛在嘴皮子上頭要掉不掉,仿佛神遊天外,但眼神又不像是傻了,隻是一種好像看見了萬噸寶石一樣沉迷向往……
張副官很好奇大帥看見了什麼,便順著大帥的視線望過去。在一片雪白的雪層和裝修華麗的和平飯店五樓,看見了一個正站在陽台喝咖啡的男人,這男人身上穿著顏色淺淡的睡袍,水泡裡是淺藍色的睡衣褲,肩上還披了一條白色的披肩,氣質冷清但卻格外吸引人目光,更可怕的是這男人麵容不是一般的姣好,是他娘的特彆漂亮!過目不忘!
——這不是逼人去搞斷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