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葭和唐茗親密的挨在一起,卻沒什麼功夫將注意力放在那位大善人身上,反而因為那個陸玉山的到來心情突然差到了極點,其間或許還包括因為被忽視而產生的不滿。
這點不滿顧三少爺可察覺不到,僅僅作為一個小小的抿唇動作,發泄出來。
“喏,那邊那個帶著女兒來參加婚禮的,是鄭東溪,手裡握著一條鐵路的運輸線路,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但完全看不出來,模樣也還是不錯,重點是有錢。”完全沒有發現顧葭走神的唐茗繼續說。
“還有那邊耳朵上夾了根雪茄的人,是總-理家二太太的親弟弟,如今也有了一點官職,喜歡賽馬和打牌,與大金門的舞女滿星很有些眉來眼去,但這不是問題。”
“看見那邊和陸老板說話的人了嗎?也是倒賣古董的倒爺,自成一家,沒摻和過上海灘幫-派鬥爭,和英國外交官是好友。”
“還有那個外交官,就站在他們旁邊,就是那個卷發齊肩的高個子,據說是因為娶了高官的女兒才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對了,那邊……”
顧葭奇怪的看著唐茗,打斷道:“你怎麼老介紹男人給我聽?”
“抱歉抱歉。”唐茗與顧葭坐在靠前的位置,一邊麵露懊惱,一邊悔過,“我考慮得不周到,現在就給顧兄也介紹一下太太小姐……”
顧葭笑道:“不需要,我今日就要離開京城了,去往上海,唐兄同我介紹朋友,我也是用不著了。”
唐茗一個震驚,但思索過後,又點了點頭:“顧兄你果然誌向高遠,我的眼界還是太小了。”他以為顧葭這是準備將這種專門報道人間不平事的敢於說真話的報社開到上海去。
顧葭被誇得莫名其妙,但這不是重點:“唐兄,等一會兒我還有事想要拜托你……”
顧葭同唐茗悄悄的咬耳朵,話說一半,被身旁的無忌拍了拍肩膀,他扭頭,就見無忌指向麵露難色的王如煙……
王如煙還沒有換上伴娘的服裝,身著旗袍,手裡捏著黑色金絲繡花的荷包,行色匆匆,低著頭穿過教堂外麵的草坪,不知道正在和誰在小聲爭吵,然後被拽著去了後院。
“我去看看。”顧葭皺眉,連忙告彆還有一大肚子話要說的唐茗,對弟弟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方才王小姐看了我一眼,應當是求救於我,我去去就回。”
顧無忌隻是想要轉移顧葭的注意力,彆和唐茗走得太近,誰知又將哥哥送給了王小姐去。
他攔不住顧葭,顧三少爺躥得飛快,從教堂旁邊的門出去,追著王小姐過去,然後在小花門的附近一把抓住擒走王小姐的‘歹徒’!
“等等!她是王燃!”王小姐看顧葭追了上來,手裡還從教堂順了一隻金色的燭台,眼見就要砸向表姐,於是出聲叫停!
顧葭即使收手,意外地看著這對王家姐妹,問應當在後台穿著婚紗等待與伴娘一同走向新郎的王燃,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王燃帶著鴨舌帽,無意回答,但卻依舊勸說表妹道:“我隻要你幫我這一回,就當我欠你的,我帶著小荷離開京城後,再不回來,欠你的情,下輩子當牛做馬的還給你!”
顧葭聽了個明明白白,他就說王燃不像是個會妥協的人,她自絕長發做男子,不顧世人眼光交女朋友,如今仿佛是有了真愛,被那位戲子葉荷坑害至深也要帶那個葉荷遠走高飛。
顧葭這樣天性爛漫的人最愛這種浪漫的故事,如今眼睜睜發展到了他麵前,他是無論無何也怪罪不了王燃的,甚至很支持王燃逃離束縛。
之前與貴人傑扽人跟同流合汙的罪過,在顧葭這裡一下子得到了原諒,他口口聲聲想要公平,可一旦碰到親近人的利益,又成了一個普通人,十分的幫親不幫理。
可顧三少爺同情王燃,不代表王如煙就要頂替表姐,和一個不認識的男性結婚啊!
王如煙連連搖頭,死活不同意:“你就是跪下來給我磕頭我也不會答應的,表哥你另找他人吧,何必找我呢?若是被家裡人知道了,你知道我有多慘嗎?更何況我若是和那個新郎結婚了,那我的婚姻的純潔誰來賠給我呢?!”王小姐即便開放,也開放的似乎有限,在某種方麵有自己的堅持,堅持婚姻的純潔神聖,絕不兒戲。
三人僵持不下,又不好一隻站在外麵徒惹注意,因此王燃拉著表妹還有顧葭一同翻窗進了自己的新娘準備室。
新娘的房間很窄小,但一應器具裝飾都有,堪稱五臟俱全。
顧葭跳入其中後,便見地上的婚紗與門口的敲門聲。
王家姐妹立馬都結束爭吵,望向門口:“小姐,該出來了,準備好了嗎?一會兒神父的演講一結束,你還不出來,我們就進去的!你聽到了嗎?小姐?”
說話的是一個粗聲粗氣的女聲,乃是王家的奶媽,雖然奶大了王燃,但卻和王燃並不親近,隻聽老爺太太的話,不然也不會領了這樣的差事,專門看管王燃了。
他們回來的正及時,王燃緊張的捏著顧葭的手,幾乎要將顧葭的手指頭都捏碎,回答門外奶媽的話:“知道了知道了,彆羅嗦!”
王燃回完話,又低罵了一句什麼,焦急地乾脆給王如煙跪下:“表妹,我給你磕頭,你幫幫我,我若不是前些日子被關押起來,怎麼也早就逃了出來,如今教堂外麵也是很多保鏢,我若是沒有你幫忙拖延時間,恐怕還沒有和小荷在火車站彙合,便被抓了起來。”
“表妹,算我求求你,你是我爹!我求求你。”
“我不是人,我和小荷誤入歧途,可小荷他隻是被控製的人偶,他沒有選擇,那貴人傑和邢無死了,他就自由了哇!我想帶他離開這裡,重新開始,我想和他好,給我一個機會……”
王如煙被逼急了,也是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她是明事理的人,按理說表哥幫著壞人賣大煙,那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的,那個葉荷雖然是被控製的棋子,可他禍害了表哥成為幫凶,也是不值得同情的,然而她很難過,既想要幫表哥,又不願意違背自己的信仰。
正是這種兩難的境地,王如煙突然‘咦’了一聲,抬頭看向顧葭,愣了愣,站起來小聲且激動的說:“等等!表哥!你可是短發,要我裝成你可比顧三先生裝成你要難得多啊!”
誤打誤撞卷入這場是非的顧三少爺也突然反應了過來,可他不等王燃求他,便點了點頭,說:“要我假扮你,我絕無二話,可我沒有胸 ,也比你高許多,即便遮了頭紗,一走出去也會被發現的啊。”
他覺得自己拖延不了多久。
王燃和王如煙卻一同搖頭,後者解釋說:“不會的!你隻要不穿高跟鞋就可以了,婚紗又是高領的,我幫你塞些紙團進去,沒人分辨得出來,而且顧先生本身長得就漂亮,我再幫你化化妝,你出去後一路低頭,和新郎一同麵向神父就完成任務了,根本不會被賓客們認出來,你全程基本都是背對他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