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葭立即伸出自己的手腕,盯著那白得幾乎有些透明的皮膚瞧,心想的確還是割手腕好,捅肚子,一不小心弄得常穿肚爛,多難看啊!
可是當他準備割手腕的時候,又犯了難。他不是學醫的,但小時候,因為顧家是個藥膳人家,他便也稍微懂一點兒這方麵的知識,知道手腳裡麵都是有手腳筋的,若是一不小心弄斷了,那才是得不償失,隻能永遠失去這隻手了,而且常年不能動彈的手會開始萎縮,最終變成雞爪子一樣的形狀,顧三少爺是愛麵愛漂亮的,一想到那樣的畫麵,便又不能下手,不是不想,實乃不能,渾身僵硬得可怕,像是被誰定住,在這裡當一尊漂亮的神像。
顧神像僵硬的這會兒功夫,不願意放顧家多呆的‘霍冷’便端了一杯牛奶上來,甫一進屋,卻是笑容都凝固在那裡,牛奶杯子都被其不甚捏爆,而後怒道:“顧葭!你想乾什麼!”
隻是不等被嚇了一跳的顧葭回答,船外便有水手開始喊‘開船了’,笛聲一響,嗚嗚的聲音震耳欲聾,與此同時又又水手突然發現,大喊說:“報告船長,我們的航路被擋住了!根本出不去!”
此時阿當的聲音從駕駛室飄出來,相當有氣魄:“你們之前怎麼沒有發現!現在給我去一個個的聯係!當人路算什麼意思?!”
很快又聽到漸近的腳步聲,顧葭下一秒便看見陸家老大陸雲壁站在了門口,看了僵持的他們一眼,瞧了瞧門板,對陸玉山說:“老七,出事了,你過來一下。”
陸玉山卻隻對顧葭道:“誰給你的刀?”
顧三少爺也是有脾氣的,聽聞這樣的語氣,頓時冷漠說:“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你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顧葭!你不要不識好歹!”
“你是誰啊!和我說‘不識好歹’,反正今日要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不要過來,你過來我就捅你,不然就捅我自己,再不然你就放了我,也放了陸玉山,自己消失吧。”
陸玉山這會子在顧葭眼裡,還是‘霍冷’,於是他說:“就算我放了你,也放了陸玉山,陸玉山可不會放過你,我說過,我之所以會這樣對你,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他的心裡所想,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好。”
“我沒有。”顧葭懶怠多說,刀子現在已經架在了自己手腕上,正所謂趕鴨子上架,若是霍冷不搭理他,他當真隻能白刀子下去紅刀子出來!
顧葭抿著唇,比任何人都緊張,陸玉山也正是看出顧葭很緊張了,這人一緊張,就容易出錯,若是這刀下去,弄個不好,大出血可怎麼辦?!
他們繼續僵持,陸大哥這裡卻是等不了,他單手稍微捂著點嘴巴,湊到陸玉山的耳邊輕聲說:“王家和喬萬仞的軍隊把附近的船家都收買了,攔住了我們的航路,現在船走不了,估計很快就會有人要闖上來。”
陸玉山眉頭緊擰,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正和他叫板的顧葭,說:“大哥,擋住我們的船是小船還是大船?”
“都有。”
“但應該都沒有我們大,直接壓過去,壓死一個算一個,我看他們躲不躲。”
陸大哥笑了笑,拍了拍老七的肩膀,又看了看顧葭,對後者說:“三少爺,何必呢,你砍誰不好,受傷這樣的罪,得找皮糙肉厚的來,你不行。”
“行與不行也不是大哥你說了算,我就奇了怪了,你總說我欠了你們陸玉山的,可現在你怎麼和霍冷又相處得這樣好了?”這是顧葭心裡的疑惑,之前他一直以為霍冷在曝光身份後,是得不到陸家人喜愛的,誰知好似並非他所想的那樣。
陸大哥唉聲歎氣說:“到底是老七嘛,我除了讓你救救老七,總不能一刀結果了霍冷,小霍同誌若是死了,我的老七可也沒了,不是麼?”
顧葭聽著,怎麼想怎麼覺得有點彆扭,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弟弟居然知道自己在船上!他來了!
——不對,無忌不該來的。
顧葭生怕霍冷要發火拿弟弟開刀,因此他現在可謂是爭分奪秒想要離開這艘船。
陸家離開了,自己下船了,這就是贏了!
顧葭等不及的站起來,心裡已經因為霍冷和自己僵持這麼久而漸漸感到穩操勝券了,他或許是沒有良心的,一得知霍冷竟是不比陸玉山對自己的愛少半分,便有了底氣做下一番大事,他以自己相脅,走到陸雲壁和陸玉山的麵前,說:“讓開。”
陸玉山則計算著自己在不傷害顧葭的前提下將水果刀奪過來的可能性。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顧葭聲音冷得像是京城那場雪。
陸玉山看著顧葭那手腕上都出現了一條紅色的刺目的血絲,理智便沒了,他側身讓開,聲音裡藏著一些顧葭聽懂但不在乎的卑微:“你還不如拿我當人質,你拿自己,算什麼英雄好漢。”
這話倒是稀奇,顧葭覺得好笑,不過他才不給這人一點兒好臉色,點了點頭說:“那好,你過來。”
陸老七自覺地過去當人質了,站在顧葭的身前,脖子後抵著冰涼的利器。
他們這樣古怪的組合一塊兒在陸家人同樣迷惑古怪的注釋下下了甲板。
顧葭一邊走,一邊感到一絲違和,畢竟之前顧葭讓陸玉山放自己走,陸玉山可說是家裡人不讓,陸玉山表現得好像他在陸家沒有一點兒話語權一樣,可是現在自己不過是拿自己做一個威脅,陸玉山妥協了,眾人就隻能眼睜睜放他走——綜上,顧葭得出一個結論,那混賬陸玉山就是個騙子,過真和霍冷是一丘之貉,打從心眼裡不放他,卻還又當婊-子又立牌坊,十足的小人!
虧得顧葭當真對陸玉山是有些愧疚的,或者說不止是愧疚,還有些喜歡,有些迷戀,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契合,讓顧葭總想著當真聽陸玉山的,去和白可行攤牌,然後兩人恢複偷偷摸摸的生活,若即若離的,在弟弟不會不高興的範圍裡快活。
——真是瞎了我的眼!
顧葭自認被騙得好慘,但這個時候也不是算賬的時候,他要同陸玉山再不來往了!陸玉山去他的香港去,自己則留在上海,日後就算再見麵,那也是好久好久以後的事情了,屆時若當真再見,再算賬吧。
從一樓下船的時候,顧葭恍惚間,沒有留神,被陸玉山反手就擒住右手,一個手刀下來打掉了水果刀!
顧葭來不及去撿,傻眼地被怒火滔天的陸玉山橫抱起來,惡狠狠的說:“我看你還給我鬨!”
顧葭頓時無言,情勢逆轉得太快,等他反應過來,他便靈機一動,張嘴咬住自己的手臂,咬得像是幾百年沒有吃過肉,一下子血就從他的嘴角溢出……
“你瘋了!”
顧葭眼眶都是濕的,太疼了:“我沒瘋,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