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麵,趙家父子兩人同時回神,對視一眼,又看向遠方。
遠方,連綿不絕的烽火,伴隨著隆隆戰鼓之聲,開始向城寨這邊推進。
江鋒,進攻了!
仗不用打,當趙於海和趙劍聞聲江家鐵騎踩踏大地的陣陣轟鳴和進攻戰鼓時,已經代表了趙氏一族的傾覆。
趙於海站在趙劍身邊,看了看身後幾千趙家殘兵,搤腕憤激,歎道,“祖宗百年豢養之軍儘耗空矣!趙家今夜,亡矣!”
一種英雄末路的悲涼,蔓延在城頭上所有趙氏子弟的心頭。
趙於光緊挨著趙於海,他劍眉星目,凝目去望,激昂說道,“聖恩優厚,我趙家得享五世榮華,皆天家所賜,今日奮戰國賊,儘忠效死,留名青史,正當其時,也算還了天家恩情了!”
周遭趙氏族人聽到此話,驟然之間熱血奔湧,他們各操兵器,就要各自歸位儘力,繼之以死。
在外遊曆半生、早已看透了世態炎涼的張茛淯,始終握著手中那杆丈八蛇矛,在一旁閉目養神,他絲毫沒有受到這種熱烈決絕的氛圍影響,請戰之聲傳入耳中,他陡然睜眼,挖苦道,“陛下所托之時未竟,你等居然有臉言死?迂腐!無能!怯懦!”
張茛淯這一番話如一枚冷箭,狠狠刺穿了趙氏宗族的心臟,幫他們認清了現狀,也澆滅了他們決絕赴死的膽氣。
“張兄,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於海不可思議地瞧著張茛淯,大戰之前,最需要激勵士氣,張茛淯一盆涼水澆下,直接讓趙家士兵低迷起來。
“沒什麼意思,當日我與趙兄受陛下重托,與江賊周旋於中原,而今江鋒即將攻下方穀郡,繼而借勢南下圖謀曲州南方五郡,自立稱王稱霸。我等辦事不利,有負重托,哪裡來的顏麵談‘死’字呢?”
張茛淯麵無表情,目不斜視,一杆丈八蛇矛透露著精光,“我等本意乃為廣囤堅寨、遲緩賊勢,待其生亂一舉殲滅。今敵仗盤踞積久,猝然發難,勢急如瀑,我等用計不成,當另擇良策,再圖誅賊,豈可戰死沙場!”
趙於海猛然一歎,旋即問道,“張兄有何妙計?”
趙於光、趙於海、趙劍三人的目光,其其轉向張茛淯。
張茛淯乃義氣之人,心之所至,毫無顧忌。
但見他微升嗓音,語氣平淡娓娓道來,“突圍北去,投靠平田軍,積攢實力,東山再起後,與江鋒決死嘉福山。”
張茛淯話好像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但趙於海聽完沉默不語,嘴唇顫抖不止。
他早知道同江鋒廝殺的人,並不是隻有他趙家,北麵的曲州三傑、應知、劉懿、段梵境、趙素箋,最南麵的淮南郡郡守程淳,都是這些年陛下安插在曲州落地生根的棋子,隻待有朝一日開枝散葉,繼而合力剪滅江氏。
但趙於海卻寧可獨挑將賊,也不願南下或北上。隻因他趙家五世豪傑的名望,不允許他放下身段尋找幫手;隻因方穀郡,是他趙家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是他趙於海的根。
趙家離開了方穀郡,該怎麼生存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