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淩源舊事斷新謀 第92章 身死財滅,人死恨消(1 / 2)

一劍吞鴻 曹家大官人 9655 字 7個月前

正所謂貪如火,不遏則燎原。欲如水,不遏則滔天。

今日,樂貳及武次部分軍士,得此身死財滅的下場,全因貪欲所致。

......

此時的樂貳軍營東北方向,衛覬正在全力整肅防務。他所在的吉恩一部,在一個月內兩度換將,月前又被樂貳屠了一次,本就軍心不穩,幾個時辰前龍驤衛的淩厲攻勢,更是使其軍兵士氣跌到了最低穀。

不過,這並不影響衛覬的心氣兒,在他看來,隻要己方防禦得當,成功守住敵軍前幾輪進攻,雙方必然進入相持階段,隻要進入相持階段,他們便有等到皇帝赦免詔書的幾率。

可當這位吉恩中郎將衛覬,剛剛派人修補好被衝毀的營帳和營欄,龍驤校尉魏開華手中的精鋼羽铩,便再一次砸開了吉恩部的營門。

看著龍驤重騎如鋼鐵洪流般緩緩湧入,己方士兵大半投誠,衛覬頹然跌坐在地,他慘然一笑,輕輕撫了撫手中長劍,眼神竟帶了些許溫柔,“樂將軍啊!多年前你救了我一命,我陪你作惡這麼多年,人情也算還了,今日,索性便把剩下的命都還了吧!”

隨後,衛覬提劍,劍與頸相交,這位任職不到一個月的吉恩中郎將,走了!

都說人生匆匆忙忙,不過為了碎銀幾兩,可幾兩碎銀終是換不來一生的坦坦蕩蕩和安然無恙,歲月無情,我等,有情既好!

主將已死,在虎視眈眈的龍驤騎軍麵前,吉恩一部負隅頑抗的士兵們,終是放下兵戈,降了!

武寧中軍司馬沈倪接收完降兵後,魏開華羽铩一揮,大聲喝道,“傳我軍令,保持隊形,全速衝往武次中軍,不降則殺!”

武次軍中央屯糧地,淩厲凶猛的羅月將士,已經將兩倍於己的屯駐軍士殺得馬不及鞍、人不及甲,他們四散奔走、落荒而逃。

負責指揮此間軍馬的武次軍中軍監軍樂佳,在一乾死黨的舍命護送下,向南逃往樂貳所在的中軍。

未逃亂竄者,皆跪地請降。

程綱持匕而立,望著己方收納降卒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口痰,仰天大呼了一聲‘痛快’,旋即下令,“全營南攻,活捉樂貳,誅平亂兵!”

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人亦如此。

被樂貳視為鋼鐵壁壘的三角陣,吉恩、執牛兩部敗降,糧草軍械被毀,眨眼便僅剩武次中軍這一點兒了。

此刻,樂貳獨坐中軍大帳,四方大臉上麵無表情,極不對稱的單眉輕輕舒展,一團肥肉臃腫的堆在肚囊上,此刻的他,反倒顯得有些滑稽可愛。

他拿著一壺酒,聽著帳外喊殺震天,這種震天的喊殺聲愈演愈烈,自己聽得愈發清晰。

樂貳突然想起,上一次聽到兩軍交戰的喊殺聲,還是在二十多年前,上一次,他還是那個心懷功名、百戰不殆的勇士,上一次,他還想著成就一番事業,光宗耀祖,匡扶天下。

杯酒入喉,舊事湧現,他想起那一年錦衣大馬入武次,那是他人生中最風光的一天;他想起那一年結對入城找快樂,那是他人生中最舒爽的一天;他想起那一年姐夫劉乾管家索錢財,那是他人生中最無奈的一天;他想起金昭入營送金銀,那是他最糾結的一天。

後來,便沒有了後來,也再沒有了當初那個錦衣怒馬的少年!

想著想著,一股輕風吹過,空曠的中軍大帳內,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帳內盞鎏金銅鹿燈光照所不能及之地,一個清瘦人影飄於角落,不見容貌,隻聽來人低聲說道,“老夥計,滄州剿匪,一彆多年,今日,特來送你一程!”

“哼,我還以為是誰呢,當年還活著的兄弟,就數你塞北黎逍遙自在。”樂貳嘴一嘟,憨聲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到底該叫你什麼?青河猛虎?長水中郎將?還是斥虎幫幫主?你呀,是真能折騰。”

來的正是如今名嘯江湖的斥虎幫幫主,塞北黎。

“皆是天家夢裡人,你想叫啥都可以!”塞北黎一聲短歎,“若可以,還是叫我一聲老黎吧!這麼多年,你作威作福,也算值了!論瀟灑,論富貴,我不如你。”

“你若不來,外麵這群牛馬之輩,我或可應付。哎,你來了,我真該走了!”樂貳摸了摸臉上刀疤,輕輕地問,“是你派人殺的金昭?”

塞北黎斬釘截鐵,“是!”

樂貳喃喃自語,“殺得真好!”

塞北黎站姿筆挺,語重心長對樂貳說道,“兄弟,你可知道,當年陛下為何要派你來東境?”

樂貳猛灌了一口酒,輕輕搖頭。

塞北黎一聲長歎,“陛下早就有心推動江山一統,根除世族之患。但當年京畿大亂後,陛下實力有限、有心無力,無法依靠武力征服勢大力強的地方世族。所以,他便遴選人才,讓這些人到地方就任,等待時機。”

樂貳努了努嘴,還是沒有說話。

塞北黎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兄弟,你和我,都是陛下精挑細選的人才。陛下排我遠遁江湖,做他的眼睛。而把你和牟羽派到了東境,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嘛?”

樂貳眼神迷離,脫口而出,“太白、武次、武寧、襄平、侯城,統稱東境五軍,五軍之中,太白將軍莫驚春忠於陛下,襄平、侯城兩軍在劉瀚、劉沁兩位皇親貴胄手中,已經漸有自立之勢,陛下當時派遣我和牟羽赴任武次、武寧兩軍將軍,想必有牽製劉瀚和劉沁的意思吧!”

塞北黎波瀾不驚,“你還不笨!可當時你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關係呢?”

樂貳長歎一聲,“人間呐,哪裡有回頭路可走呢?”

營外的喊殺聲,愈發接近,塞北黎在暗影中微微瞥了樂貳一眼,說道,“我有一壺酒,今夜敬故人。老夥計,來世再見。”

一壺酒淩空飄到樂貳麵前那盞鎏金銅鹿燈下,又是一股輕風,塞北黎禦風而走,帳內又複樂貳一人。

“來世?嗬嗬,如能選,來世讓我做一頭豬吧!吃完就睡,也挺好。”

樂貳舉起桌上那壺毒酒,利落地一飲而儘,隨後,他看向窗外,有一絲不舍,也有一絲頓悟。

......

鎖金甲、執雕戈,記當日,轅門初立,誌氣淩雲精神秀。

山重綠、馬過峰,誰倚杖,窮追不悔,憂愁風雨歸故塵。

......

這位前半生淩雲壯誌、後半生窮凶極惡的武次將軍樂貳,緩緩地閉上了眼,沒怎麼遭罪!

二十八年後,明州南川郡隱士神人龔壯著《大漢.風雲譜》,評曰:樂貳少時英武有誌、弓馬嫻熟、精通戰陣,後受累家世、樂於放縱,遂許身名利,凶殘強暴、貪圖無度,終至身死。憐而惜哉!思而戒哉!

......

主將飲恨西北,武次軍營中,已經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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