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言得小憩,美酒配佳友,就在江鋒、蔣星澤兩人你一小口、我一小口,對飲暢聊之際,一陣金器震顫之聲,從北方隱隱傳來。
那股金器破風之聲,發出嗡嗡的聲音,速度應是極快,讓人聽之膽寒。
也不知是酒壯人膽還是生來氣傲,站在城垛上的江鋒大袍一甩,動心起念之間,罡氣鼓蕩,周圍的空氣瞬間被壓縮成了若隱若現的氣牆,做好防禦姿態後,江鋒麵沉如水,傲然喝道,“趙家人年年來、年年敗,年年如此,年年掃興。真煩!”
“哈哈,江城主金剛不壞,看來方穀郡趙家主那杆龍膽亮銀槍還是稍遜一籌啊!”
嘴上雖說,蔣星澤那把羽扇,卻已重新回到了蔣星澤手中,隨時準備支援江鋒。
這點小心思自然逃不過江鋒的眼睛,他輕哼一聲,輕輕踢了踢歪在旁邊的蔣星澤,關切道,“兄弟,你傷重未愈,就不要隨意出手,看我一招製敵!”
蔣星澤咧嘴一笑,不動聲色,暗自卻彙聚心念。
震顫之聲漸近,未見其形,卻見其勢,北方那一點白光周圍的空氣,正如星河般旋轉,旋轉範圍越來越大,真如一張吞天噬地的饕餮大口,似要吞噬整個太昊城一般。
聲音越來越近,發出震顫之聲的金器逐漸顯形,那是一杆七尺七寸、雕刻龍紋的銀槍,正是傳自當年蜀漢五虎上將趙子龍的龍膽亮銀槍,銀槍正以千尺崩鬆、雷雨破空之梟姿,夾帶淺水龍吟之聲,呼嘯而來。
龍膽亮銀槍在江湖兵器譜上排名第三十八,是天下神兵,高手用之,自有勢不可擋的威力。
銀槍再近,三裡外的青鬆林被槍氣硬生生衝開一條三丈寬的大路,護城河的水也跟著動了漣漪,霎時間旌旗舞動、塵土飛揚、寒水蕩漾,威勢逼人。可謂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這一槍的威力,造化通神秀啊!
這邊,江鋒罡氣由散到聚,斂成了一塊磨盤大的氣盾,向槍尖所指之處正對而去,站在他身側不遠的蔣星澤微微一頓,驚呼道,“江鋒你瘋啦,要硬抗這一槍?”
江鋒沒有回答蔣星澤,屏氣凝神,準備對招。
說這時遲那時快,僅僅數息,槍盾便告交鋒,一刹那,氣盾便被紮出了褶皺,那杆龍膽亮銀槍卻也寸步難行,若無意外,一方氣力消耗殆儘之際,勝負自見分曉。
龍膽亮銀槍的現任主人,是趙子龍的後人,現任方穀郡郡守、真定趙家家主趙於海,這杆槍,是趙家的傳家寶。
趙於海每年都會隻身來到太昊城,送江鋒一槍,以往江鋒麵對這一槍,總會退避閃躲,分而化之,不知為何,今日見到病懨懨的的蔣星澤,江鋒心頭總憋著一股無名怒火。
此刻,他突然不想再如往年一般龜縮守勢,遂雄軀一挺,鷹眼雙瞳乍怒,爆喝道,“煩煩煩!煩了老子十年了,娘的趙於海,今天,老子還你一槍!”
言罷,江鋒卸氣散力,側身一躲,任由那杆銀槍從身旁劃過。
槍頭剛剛過耳,江鋒立刻重新聚力於右手,順左耳後,一把抓住了那杆銳氣仍盛的銀槍,手與槍接觸一刹那,高速旋轉的銀槍,頓時把江鋒以氣成爪的右手燒得赤紅,江鋒一聲怒喝,雄背大弓,如那扛鼎的霸王,一摟一轉,將那原本由北向南的槍尖硬生生扭轉到了來時的北方,動作一氣嗬成,心念四動而起,罡氣瞬間繚繞於槍尖,一聲‘走你’,那杆龍膽亮銀槍便沿著來時的路,奔雷而去,又破開了一片鬆林。
這一槍草木奔殺氣,星辰失光彩。守城三軍激動,萬歲之聲連傳。
不一會兒,北方傳來浩浩之聲,“江鋒,一年後,我再來!”
江鋒豪橫喝道,“再給你三十年,你能敗我江鋒否?”
......
月落黃昏,清角吹寒。
江鋒和蔣星澤確定那位不速之客已走,重新回到城垛之下,寂寞無語。
蔣星澤歎了一聲,“太昊城位於方穀、德詔、華興三郡交彙之處,劉家覆滅,趙家反目,太昊城麵臨南、北、東三方壓力,兄弟,你不容易啊!”
蔣星澤一遍感歎,一邊拉過江鋒那雙模糊不堪的血手,輕輕蓋上羽扇,一股淡藍色的舒爽清涼之氣傳至其手間,江鋒疼痛大減,麵浮滿足。
江峰哈哈一笑,“人在世間,總有煩惱,百姓苦於耕種,商賈苦於經營,武將苦於軍功,文臣苦於封侯,誰又能談得上容易二字呢?”
隨後,江鋒拎起地上的酒葫蘆,搖了一搖,見葫蘆中仍有餘酒,咕嘟咕嘟一飲而儘,直呼爽快,而後對蔣星澤說,“看到了麼?在這個世上,實力才是維護正義的基礎,軍隊才是世族真正的後盾,尊嚴隻在劍鋒之上,真理隻在雕弓射程之中。我江家縱橫曲州四十載,我絕不能成為江家的罪人。”
蔣星澤麵露狐疑之色,“你,要選上策?”
未等江鋒作答,一塊木簡從太昊殿飛速射來,當當正正插到了江蔣二人中間的城垛裡,兩人定睛一看,木簡心背皆有字,且皆為‘江家永世不做叛臣’!
兩人相顧一笑,江鋒拔出木簡,恨恨地向太昊殿扔去,埋怨道,“知道啦,爹!”
看來,江家的老主人江蒼,並不讚同江鋒的叛逆之舉。
江鋒無奈一笑,對蔣星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蔣星澤心領神會,扯下一塊衣袖,動心起念,以氣機在錦緞上書寫,“你當如何?我必配合。”
江鋒擦去錦緞氣機,重新書寫道,“父親在江家仍有餘威,待我籌謀一番,再行上策。”
蔣星澤一番躊躇寫到,“時不我待!機不可失!遲則生變!”
江鋒點了點頭,用左手摟過蔣星澤,麵露笑意,說道,“你我兒時曾約定要一起開疆擴土,成就帝王功業。我雖心有大誌,可暫時還是選擇不上不下的中策吧,這樣正正好好!走,喝酒吃人參去!”
此話說完,太昊殿中,傳出一聲淡淡的輕歎,那是一位年邁老臣對江家步入歧路的無奈,也是父親對兒子的擔憂。
此刻的蔣星澤,倒是有些嚴肅,他與江鋒並肩前行,邊走邊囉嗦。
“先讓你兒子江瑞生去曆練一番,看看此子的能力和本事,順路試探一下淩河水的深淺。”
“柳州聯盟那邊,需要走動走動,若能拉其入夥,則善哉。”
“閻王好鬥,小鬼難纏,長安那邊,我已著人偽造履曆,將咱們太昊書院的六名才俊送了上去。雖然目前官階不大,但未來仍可期,即使無法成為大吏,也能傳遞一些消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已經著人前往農家蠶桑門,將那本《五穀民令》寄給了農家那幾位糟老頭子,相信他們會很感興趣。如果蠶桑門出手,以劉權生的實力,必敗。”
“臥榻之側,不容他人安睡,剛才來的趙家,必須儘快鏟除。劉家覆滅,江家後路被斷,必須做掉趙於海,拿下方穀郡,打通水路,以備不時之需。”
“有個事兒必須的提醒你,瑞生此子心性不堅、心術不正、意氣用事,即使能力上佳,難成大業,兄弟你還是龍虎之年,不如把你那鳥掏出來再用一用,選一紅粉知己,再要一個吧。”
“你手下的‘兩狼’極樂豐都和幻樂府都是江湖草莽,不會輕易臣服於你,需要防之又防,曲州剩下的那些文縐縐的世族,還需分而處之。”
“我蔣氏的家事,以後交由吾弟,我便長住在這了,這樣也好聯係。”
江鋒一邊走,一邊耐心地聽著蔣星澤出謀劃策,心中暖意不斷上湧。
......
你從未有一句言語,我卻已為你考慮千遍,這便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