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賈玄碩故作淡定,對前日裡襄助之情默契地選擇了避而不談,輕聲道,“四皇子,微臣既然做了你的大師傅,自是來儘些人事。於公於私,這一趟,我都應該來的。”
“哦?還有於私?”苻文灰眸一轉,來了興趣,問道,“難道先生與我母親頗有淵源?”
賈玄碩如實答道,“周良人風神高邁,見者皆敬之,臣雖仰慕周良人高風亮節,可卻與周良人並無深交。”
苻文立刻興致索然,歪在一旁,俯仰自得,心遊太玄。
兩人無話,庭中頓時清冷,一陣暖風吹過,讓有些悶沉的小院子多了些活氣。
賈玄碩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怭怭提起苻文,借風而起,兩人便坐在了房頂上,隨後,賈玄碩輕笑道,“賈真真是我兄弟。”
苻文有些驚訝,驚訝過後心中瞬間釋然:自己和母親同賈玄碩素無往來,賈玄碩卻在緊要關頭助我一臂之力,個中緣由自己始終沒有想通,解鈴還須係鈴人,今日被賈玄碩隨口提點,竟然豁然開朗了。
看著眼前這位手握重權的寵臣,苻文心中感慨,他突然想起了師傅賈真真決死前說的那句話:若想做帝王,需拉攏幫手、收斂能人,莫以心情論事情。
一個大膽的預測,在苻文心底擴散開來:這位賈玄碩,難道要效仿當年呂不韋奇貨可居之舉,用身家賭自己的前途?
苻文表情做呆滯狀,內心卻快速盤算:自己既然選擇了回來,那麼便已經做好了爭奪帝位的準備,可這條路血腥、殘酷、無情,僅憑借自己之力,恐怕無法走到最後。賈玄碩是父皇寵臣,又英才翩翩,如果能將他攬入自己麾下,那麼,大業則可期。
於是,苻文側過了頭,看著遠方的鼓樓和廟宇,陷入了沉思,他的臉上表情變化無常,時而勇毅,時而嚴肅,沒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良久,苻文輕輕一歎,看向賈玄碩,對賈玄碩道,“師傅因我而死,先生定以為很不值吧!”
“你看那八紘之外的蟬,臨死了也不忘吐出最後一縷絲。我那兄弟臨死前護下了你,也不枉此生。希望你不要辜負了賈真真的一番心意!”賈玄碩情思上湧,輕笑道,“你那獸兵獸將咬死了三皇子,你師父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未等苻文回話,賈玄碩話鋒一轉,道,“天家憂儘萬家仇,萬邦欣欣亦可猶。四皇子今朝歸來,便已經做好了殊死搏殺的準備了吧?”
苻文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賈玄碩道,“要知道,不到最後一刻,所有參與這場圍獵的獵人和獵物,都是生死未定之數。四皇子,您前路漫漫呐!”
苻文仍然看著遠方,道,“我知先生深意,奈何我根基淺薄,隻能因時而動,待時而發。”
賈玄碩覺得苻文有些保守,立即側身勸阻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四皇子還需....。”
未等賈玄碩說完,苻文轉頭按住賈玄碩的手,與其含情對視,直插主題,“賈師傅,既然父王命我拜你為師,那麼,你會是我的‘良時’麼?”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苻文的招攬之意,昭然若揭!
賈玄碩一愣,旋即自嘲一笑,看來自作多情、自作聰明的人,是自己啊!
一年背井離鄉,剛滿十歲的苻文懂得了‘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
回到王庭之後,重獲新生的他又懂得了‘渡己不如渡人’的真意。
苻文和賈玄碩,以師徒的名分,結為同盟,從這天起,苻文作為四皇子黨,正式登上了大秦帝國的廟堂之上,開始了與大皇子、二皇子的博弈。
在母親周良人的一些故人和新拜的大師傅賈玄碩的全力支持下,除八柱國外,苻文近乎全盤接手了三皇子苻昂在朝中的文武勢力,他這老爹還順路幫了他一把,將苻昂的娘家人全部罷免了官職,為苻文解決了後顧之憂。
若拋開情字,苻文這一趟大漢之行,可謂賺了個衣滿缽滿。
今夏之後,四皇黨已經成為朝中不可忽視的一大派係,雖然它的主人可能暫時還不是苻文。
不過,少年豪情,奔湧勢頭正盛,馳而不息,人皆未來可期!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