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恩莫如仁,用威莫如禮!
經過昨夜一事,第二天清晨,劉懿下令拔營北上,當李二牛帶人清點兵馬時,他竟驚喜地發現,昨夜偷逃回淩源者,竟無一人,包括蘇小三,也穿好盔甲,筆挺地出現在軍隊之中。
再看整支軍隊的精神麵貌,人人昂首而立,雄赳赳氣昂昂,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裡閃爍著堅強的目光,已經頗有精兵神韻。
李二牛喜不自禁,部署完行軍具細後,立刻尋到正在遠眺山水的劉懿,將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劉懿聽後,心中大喜,麵上卻故作矜持,想來想去,憋出了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也!”
旌旗獵獵,銀鞍白馬,四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直奔彰武城。
可當劉懿帶領眾人滿腹豪情的行到彰武城南門時,卻被潑了一頭冷水。
站在城門相迎的,隻有黑的像碳一樣的彰武郡守樊聽南一人,連樊聽南手下李懷文、季秋和綦越這三名一郡大吏,都以公務纏身為由,沒有前來,相較當年陸淩入城的百姓夾道,劉懿入城的場麵,著實要淒慘了些。
官場中最忌刨根問底,劉懿心中雖然犯起了嘀咕,卻仍按耐住了內心好奇,命一乾人馬在城外駐紮,僅帶喬妙卿和夏晴入了城,走了幾步,劉懿怕喬妙卿誤失言語,又將這小嬌娘也趕了回去,隻和夏晴兩人尾隨樊聽南。
明天就是二月二,進城以後,目之所及,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準耕,樊聽南閒庭信步走在街上,兩側百姓見到這五短駝背的漢子,紛紛笑臉相迎,轉而看到身邊的劉懿,立即流露處憤恨的表情,一名膽子稍大的書生,更是站在劉懿麵前破口大罵,“巧借家世以謀位,我呸!賊賢害民則伐之。豎子小兒,你該死!”
聽到書生大罵的百姓,紛紛拍手叫好。
剛剛城外潦草相迎,折了平田令的威風,被無名書生當街喝罵,劉懿連最起碼的臉麵,都保不住了。劉懿一時間愣了神,飽經人情世故的夏晴,則捏了捏腰間的白玉五銖,拖著大腦袋,立即向樊聽南詢問起了情況。
樊聽南無奈地道了一句“一言難儘,郡府細說”,便繼續拉著兩人向彰武郡守府緩步行進。
一路無話,劉懿低頭垂目,思慮頗深:從去年之行來看,少府史李懷文、奏事掾季秋和記事掾綦越三人,乃樊聽南一手提拔,實為樊聽南之心腹,哪有樊聽南使喚不動的道理?今我本為平田而來,卻被說成了賊賢害民之輩,若非有人有意無意的、居心叵測的跑風漏氣,百姓怎會跟風而動?田地既為世族之本,平田便是針對世族的絕戶之計,任你高風亮節、大公無私,也不會輕易答應,而這彰武郡最大的世族,是誰呢?
看著前方笑嗬嗬引路的樊聽南,又回想到樊聽南一路緩慢行走的姿態,一個誅心的想法,湧到了劉懿心頭。
想罷,劉懿連續捏了身穿的龍鳳虎紋繡羅禪衣領扣三下,幾道斥虎死士的影子從巷中劃過,看來,今日,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果不其然,劉懿前腳剛剛踏入彰武郡守府的門檻,郡守府那扇破爛的大門,後腳便被人吱嘎吱嘎地合了上。未等樊聽南帶領劉懿行至中廳,十人一組的郡兵便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們虎視眈眈,如去年兵發水河觀一般如臨大敵。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劉懿輕輕搖了搖頭,身體微微後仰,想靠在那破舊的大門上緩一緩神,結果身子剛剛貼上門板,那破門咣當一聲,居然倒了!
門外傳來一聲‘哎呦’,眾人尋聲看去,夏晴被門壓在了地上,正哀嚎不止,門板上麵直挺挺地躺著劉懿,下麵壓著夏晴,兩人把門板夾在中間,活脫脫一個大號的肉夾饃饃。
夏晴吃痛,在門板子底下不斷左右搖晃,更增添了些詼諧。
府內一些郡兵見到如此一幕,原本那一張張嚴肅的臉,再也繃不住,紛紛哈哈大笑了起來,肅殺的氣氛,消失殆儘。
至於好端端的郡府大門為何陡然倒塌,怕也隻有夏晴自己才知道了!
......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劉懿攙扶夏晴起身後,倆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直愣愣堵在門口。
威嚇也好,真格也好,樊聽南見府外已有不少圍觀百姓,自知今日無法動武了,遂輕歎一聲,終是驅散了郡兵,將兩人請入了正堂。正堂之上,李懷文、季秋、綦越及一乾彰武文武賢達,早已等候多時,劉懿見狀心中暗想:來者不善,今日若思善作善成,難!
“劉平田,一年未見,您竟以如此之雄姿蒞臨彰武,實在難得啊!”李懷文率先發難,又轉頭用胳膊肘搪了一下季秋,挑高了聲音,話裡話外透著諷刺,“您可當真風起好借勢!不像我等,不識天聽聖意,亦無大樹乘涼,也沒有個好爹,隻能窩居一隅,當個一郡小吏,了此殘生哦!”
場麵安靜了一分,夏晴沒說話,樊聽南亦未張口,劉懿心裡明白,今日的局麵,需要他自己的三寸之舌去解決啦。
“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劉懿言語自然,邊走邊說,停坐在了側位,一雙看似清澈無邪的大眼,直勾勾地瞪著李懷文,笑道,“今日魚蝦,翌日蛟龍,是常見的事兒。不是你的,你彆爭,更彆想,切莫淪為紅塵庸俗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