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遠遁,留下渾渾噩噩的世人,徒增煩憂。
或許,有一天,渾渾噩噩的世人也會看透世間紛擾,羽化成神。
“呆!吃我一劍!”
寒李三人的對話,讓在場眾人聽得沒頭沒尾,就在眾人不明所以之際,應成忽然高聲清嘯,抽劍疾走,但見他行至空蕩蕩的一進院中央,劍指西影,提氣醞釀了三息,一劍刺出,劍尖如葵葉,劍勢似鬆針,劍身呈出一條淡淡的藍色小鯨,那麼一點點如若遊絲的藍色,順著劍勢所引,被應成一盤一射,驟然飛了出去,西麵那扇插滿了鬆針葵葉的牆體,被轟出了一處深兩寸、長半丈的凹槽。
看著那處凹槽,應成縱聲大笑。
觀戰悟劍,撼樹境界,我應成入境了!
此時的應成,在撼樹境界的上一個境界破風境界上,僅僅停留了不到幾個月!
劉懿剛欲喝彩,李延風單手舞著那把桃木劍,嚶嚶唧唧地向應成殺來,身後幾隻小貓小狗,“憤怒”地緊緊跟隨,隻見李延風看著已經殘缺不全的一進院的院牆,大聲喊道,“姥姥的應成,把書還我!”
喬妙卿,又肆無忌憚地哈哈笑了起來!
蔣星澤不遠萬裡飛鴿傳書農家,挑唆是非,使農家五老前來問責劉懿,算盤打的不可謂不妙。但天下聰明之人,不僅隻有他蔣星澤一個,農家五老深知《五穀民令》乃利國利民之書,心中雖然鬱鬱不平,但出於大義,亦鼎力支持,之所以不遠萬裡前來淩源山脈,本就沒有殺人揚威的打算,實屬撒一口惡氣罷了。
蔣星澤醞釀的一場本應驚天動地的危機,最後虎頭蛇尾,草草收場。
遭殃的,似乎隻有水河觀一家!
......
出了彰武郡,北上路中,蘇禦有些氣力不濟,寒李放慢了行速,兩人聊了起來。
“孩子,方才,你動了殺心?”
寒李微微輕笑,道出了原委,“除了機關作匠,墨家識人相麵之術,也算獨步天下。我自認為學有所成、精於此道,當年途經淩源,曾風評三人,劉懿得我‘天涯處處皆汝家’之評語,您要知道,這句話,可不是誰都擔得起的!”
“嗯...,的確,除了帝王和乞丐,還真沒人能得此風評!”蘇禦隨口一說,而後大驚失色,“你是說,此子他日將顛覆漢室,成就帝王霸業?”
想到此,蘇禦的眼神忽然變得決然,“儒家以天下太平為己任,若此子將來可能顛覆天下,我必誅之。”
寒李低歎,“能參透一絲天機,我輩已應知足,擅改天命之事,切不可違。未來的事,就交給未來吧!您說呢?”
蘇禦豐神俊朗,微微輕歎,“天光嫋嫋,我等實為滄海一粟啊!”
......
計劃趕不上變化,被這三位人間神仙這麼一攪合,天色漸晚,劉懿今日北上的想法,落了空,隻得在水河觀暫住一宿,翌日再議行程。
樓上黃昏,斜月欄乾。兩行歸雁,畫角聲殘。
酉時初的水河觀寧靜而祥和,北歸的南雁時不時在星辰下劃過,遠處的淩源山脈和彰武城若隱若現,鬆林之中的狸花貓、田園犬和不耐寒的小鬆鼠,在林子裡野了一天回到水河觀,正準備窩在某個小道的爐子旁酣睡,十幾盞在三百年前王侯才配使用鎏金銅羊燈被道童一一點燃,燈火通明,二進院和三進院不少屋子也亮起了小燈,誦經聲緩緩傳來,身臨其境,心沉氣淨。
劉懿坐在二進院的灰牆上,與李延風並坐南望。
一絲冷風劃過,一絲涼意飄來,劉懿打了個哆嗦,笑問道,“李大哥,你怎麼不去誦經?”
“心中有經何須誦?”李延風躺在了牆上,又突然翻身跳了下去,繞著一進院的西牆,一根一根、一片一片地拔著白日裡神仙大戰後留下的鬆針和葵葉。
劉懿隻以為李延風在為自己的懶惰找借口,笑笑,又問,“那為何要讓他們誦經呢?”
“他們閒著,我自己乾活,我生氣!”說話時,李延風卻沒有一絲生氣的樣子,“像我這種不修邊幅的人,一個就夠了!天下容不下那麼多浪蕩客!”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你們道門講的是這個理不?”
劉懿拄著下巴,一臉認真,兩年的遊曆讓他的皮膚糙了很多,原本毛茸茸的胡茬,開始黑了起來,唯一沒變的,就是充滿生機的目光。
“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李延風一氣兒拔了幾百片葉子,拔的有些疲倦,又回到牆邊,慵懶地道,“一心羽化的,有幾人成真?無心通玄的,倒是有那麼幾個登天!道家無為,卻處處有為,這才是道門的精髓所在啊!”
“那你呢?李大哥,你是想無心插柳,還是著意栽花啊?”
劉懿話裡有話的毛病,有時真的很惹人煩。
李延風淡淡一笑,“守著水河觀,安安生生的,挺好!”
“無欲無求,方為修道之本!弟弟佩服。”劉懿真誠地看著李延風,認真問到,“李大哥,真不陪我走一走江湖麼?平田一事若成,乃人間大善也。此等善舉,豈不是要比日行小善來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