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隻要是行軍布陣的老行當,一看到這般布營之法,便知道這是大秦人的軍隊和商隊了。
苻文所居營帳乃數層牛皮所製,飛彩繪金,燦爛輝煌,冬暖夏涼,這種營帳隻有尊貴的王子或一軍主帥才有資格使用,被秦人稱為皮室大帳。
“過了今夜,再向南一步,便是漢朝的地界了。”
少年英雄苻文,站在自己的圓頂帳篷門口,遠遠望著燈火一線的大漢長城,聞著長草的青氣,目之所及,儘是一片遼闊,心中甚是暢快。
看著看著,他深思入勝,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陰陽家大賢、恩師賈真真的諄諄教誨。
“以我陰陽學而論,中土神州之外,仍有八個大洲,合為宇宙九大洲,其中,大漢獨占中洲,大秦獨享北洲,兩國國運綿長,平分秋色,無論尊卑。然,中洲之人向來自視天地正統,鄙我如蠻夷匪類,實為荒謬惡習。疆土有界而人無界,漢民何以以地利而分三六九等乎?歧視也!謬言也!王朝興衰而地不荒,漢朝何以坐而獨享中洲聖土乎?時運也!氣運也!天下龍脈,大九洲各有,我朝幸得其一,時也,命也!我輩自當發奮南出,甲秀未央宮,漲海聽龍吟,前赴後繼、在所不辭!”
苻文一字不差地背出了恩師賈真真為自己上的第一課,灰眸閃爍,目光灼灼,豪情萬丈,“天狼當嘯天,天不悅我,我裂天!神龍當歸海,海不迎我,我自來!”
毫無疑問,天狼和神龍代指大秦,至於這天和海嘛,自然是今在大漢牧州境內的大秦祖地,狼居胥山,甚至,是整個大漢帝國。
看來,不管日月如何流轉,王朝如何更替,草原民族對農耕民族的覬覦,已經深入骨髓、不可更改了。
“擦!大哥!”
就在苻文兀自抒情、勾畫宏偉藍圖時,身後一聲乾脆大叫,驟然打斷了苻文的情愫。
苻文麵露一絲不悅之色,轉身回頭正要發火,一身富貴的宇文登峰穿金戴銀,上來便一把將苻文摟進了帳內,一把將苻文推到了主位後,宇文登峰一囊馬奶酒被扔到了苻文懷中。
宇文登峰把自己的酒樽舉到苻文麵前,笑嘻嘻地說,“大哥,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呀,不要整日愁眉苦臉,人生苦短,來,咱們及時行樂!”
苻文隻能抱以無奈之色,小酌了一樽。
再看帳內,精巧的八盞銅牛四腳燈台,擺在七張案上;精雕細琢的桃木案左右各三,主位置一,銅牛四腳燈台被主位獨占兩盞,燈火通明。
燈下,熱氣騰騰的羊雜湯和馬奶酒和著草原獨有的辣椒味兒,膻氣撲鼻,煙火氣十足。地上氈裘鋪蓋,暖意逼人;帳中央一口丈尺的鎏金虎耳鍋,煮滿了羊肉,咕嘟咕嘟,冒著沸泡,香氣撲鼻的同時,熏得屋內更加暖意洋洋。
草原民族熱辣粗獷的生活習性,被同樣熱辣粗獷的羊肉羊湯,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
屋內七人,神態各異。
鄒茯苓正對金蟬打情罵俏,金蟬有些愛理不理,直勾勾盯著熱氣騰騰的羊肉,垂涎三尺;
不喜言談、溫婉賢淑的景月見,正拿著大勺,為苻文撈著羊肉,這姑娘長的不算出彩,撈肉的動作甚至有些蹩腳,但苻文不經意瞥向景月見的眼神,卻透露著萬道陽光;
少年時,天高水長,總不畏山海高遠,可在三千青絲、繞指溫柔麵前,卻總含情脈脈、欲說還休。
宇文登峰是個百無禁忌之人,他把苻文迎進屋內後,便與隨行護衛的燭龍校尉葉鯉討論著天狼城的窯子,說的吐沫橫飛,麵紅耳赤,好不羞人;
苻文則歪坐於主位,摸了摸身後掛著的金柄雕弓,溫笑著接過了景月見巧手片好的羊肉,轉手遞到了距離他最近的趙安南案上,挑逗道,“安南啊,羊肉可是好東西,開胃健身,養膽明目,增益腎氣,你可要多吃些啊!好好養眼,將來還得指望你窺視女浴天機呢!哈哈哈哈!”
苻文口中的趙安南,看著老實巴交,實際是個頭號色痞。
當初苻文與趙安南相識,便是在大秦靈揚道與西域交割之處的一個小鎮。
當時的苻文架不住趙安南盛情相邀,同其共入女浴,偷窺女子沐浴。
結果,擁有冰火兩儀眼的趙安南透過帷幕,將女人的千姿百態看了個清楚,而苻文自己,連絲女人頭發都沒見到,還被抓了個正著!
苻文這輩子都記得,那天,鎮長帶著青壯們足足追了兩人三十多裡,才算罷手。
倆人累的,差點沒把肺子跑炸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