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知道一個人是否為乾坤大才,不看順境,當看逆境。
孫秀成極其老辣,三言兩語,便把苻文逼到了絕境。
看到景月見蓄勢待發,苻文卻一下子冷靜下來。
這座酒肆,已經是大漢的管轄範圍,倘若苻文敢在這裡動武,即使有景月見這種高手坐鎮,也絕討不到好處。
苻文相信,此時的酒肆內外,早已十麵埋伏,隻等孫秀成一聲令下了。
於是,苻文沉心靜氣,故作輕鬆地道,“求之其本,經旬必得;求之其末,勞而無功。孫郡守若想成就心中所想,還得好好想想此刻的你,最需要什麼!”
這下子,孫秀成來了興致,“哦?願聞公子其詳!”
苻文眉目中傳出了一絲挑逗,“若僅想封個萬戶侯,位列公卿,一顆敵國皇子的人頭,絕對夠分量。可若想趁大國相爭,漁翁取利,裂土封王,重振孫氏百年雄風。恐怕,還得左右逢源、因勢利導啊。哈哈!”
孫秀成知道,今日不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對苻文動武,他也知道,話說到這,該步入正題了。
孫秀成自斟自酌,一飲而儘,“在下請問公子,何為因勢利導呢?”
苻文娓娓道來,“我大秦祭祖之地狼居胥山,落入漢庭之手已近五十載,大秦人的屍體無法掩埋、九泉之下無法安睡,國仇難忘,家恨時時在心,大秦大漢兩國,必會再有一戰,此為天下大勢。”
此刻的苻文,完全不似少年模樣,反倒像一位指點江山的君王,“隻要戰端一開,大秦必三路南進,東攻薄州、中奪牧州、西取鋒州,而這東路嘛,自然是以孫江郡為首戰,隻要跨過了北境長城,順勢奪下了破虜城,淩源山脈以北,則再無天險可守,薄州唾手可得,我大秦的國仇,便算報了一半。”
孫秀成繼續裝傻,無辜地道,“這,這與本郡守何乾啊?”
苻文明白,今日能坐在這裡,便說明孫秀成有反漢之意,而此刻裝傻充愣,無非是想待價而沽,向他討要一個更好的價錢。
苻文心中暗笑:孫秀成啊孫秀成,你真是個有小聰明,卻沒有大格局的‘大才’呢,你孫秀成隻有一個孫江郡,而我的背後,是整個大秦,你我本就不在一條起跑線上,你不趁著這個機會用儘渾身解數巴結我大秦,還想和老子討價還價?真是,不知死活啊!
三歲知老相,你孫秀成的結局,最好也不過如你先祖孫權那般,偏安一隅啦。
隨後,苻文調整情緒,正色道,“當前,秦漢兩國的國力,仍有不小差距,這一代的大秦人,已經南攻無望,隻能等到我們這一代崛起。”
孫秀成繼續裝傻,故作懵懂地道,“公子,到你們那個時代,我孫氏一族,已經換了接班人了吧?那個時候,我早已作古,一代人不管兩代事,公子此刻和我談甲子之後的事情,便沒有必要了。”
苻文笑的極其爽朗,似乎在嘲諷孫秀成的‘小家碧玉’,“哎呦,我的孫郡守啊,我大秦人等得一甲子,你可等不得嘍!”
孫秀成秒懂其意,眼中流露一絲慌亂,卻還是兜兜轉轉,佯作駭然道,“難道,公子今日便要殺了孫某不成?”
孫秀成眼中流露的一絲慌亂,被苻文逮了個正著。
苻文見此,眼中露出了獵人凝視獵物的渴望眼神,微微笑道,“聽說大漢天子雄心壯誌,意欲三十年平定海內諸族,揮師與我大秦會獵北境,可有此事啊?”
孫秀成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眼中的沉悶,愈發凝重,“有的有的,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吧!你瞧我,常年遠離京畿,對於天子的心思,也不是特彆了解呢。”
苻文舔了舔嘴唇,眯眼道,“孫郡守,三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若從漢庭天子劉彥登基之日算起,已過了多久?若從其付諸行動之日算起,又過了多久?留給大漢世族的時間,恐怕不多嘍!”
孫秀成酸澀苦笑,“那到時候隻有臨時抱佛腳嘍!”
“虎伏平陽聽風嘯,龍臥淺灘等海潮。”苻文嗬嗬一笑,“我記得你們漢人有一句話: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人間滄桑,幾年就是一個巨變,鬱鬱不得誌的伏虎臥龍,倒是常有,海潮嘛,可並不常有!”
孫秀成好似一隻前年的老鱉,苻文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仍舊不動聲色,反而諂媚地道,“公子說的是,公子說的是!”
而後,孫秀成便沒有了下文。
此時的孫秀成,屏息凝氣,心中已是波濤洶湧,他在算計、在權衡、在判斷,判斷眼前這個少年,到底值不值得他舍命相保,權衡他孫氏一族今後的路,到底該怎麼走。
言儘於此,苻文也懶得再與孫秀成多費口舌,他知道,關鍵時刻的心理博弈,必須一鼓作氣,重症下苦藥,苻文決定,破釜沉舟,賭一把!
於是,苻文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對孫秀成拱手道,“坐了半日,眼見天色將晚,要不,孫郡守您先慢用,我再去彆家看看,薄州邊郡不是還有個虎嘯郡麼,虎嘯郡不是還有個周家麼!我想,這股肱苻室、夾輔秦王的好事兒,應該有很多人願意做吧?哈哈!”
這一次,苻文反客為主,拉著景月見,起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