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場中磨礪出來的功夫,很少有花裡胡哨的招式,招招都是殺人技。
兩人都是剛猛性格,自報名號後,牟梟目如朗星,微微運氣,便起矛前衝,矛出如離弦羽箭,直奔葉鯉胸口刺來。
葉鯉不逞多讓,見他雙眉斜飛,麵色一沉,手腕立刻抓起腰邊刀柄,起刀出鞘,單手斜刀左閃右閃,踏著左右搖擺的螃蟹步,向牟梟竄去。
見葉鯉左右閃躲的架勢,牟梟自知自己這一刺難以擊中,於是,他在奔跑過程中臨時變招,一個鷂子翻身,壓低自己下盤,長矛由刺變掃,卷向葉鯉中盤,勢大力沉。
葉鯉藝高人膽大,麵對牟梟變招,他並未選擇撤步,反而借著衝勁兒,一個滑步躥出,身體整個貼在地麵上,橫刀猛喝,直取牟梟下盤。
轉瞬間,兩人相距方寸,牟梟矛掃至,葉鯉刀亦至。
牟梟不願換得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在雁翎刀掃到下擺瞬間,他收回長矛,拔地一跳,躲過了葉鯉來勢洶洶的雁翎刀,踩著正貼著地麵滑過的葉鯉肩膀,飄然擦了過去。
錯身之後不遠,牟梟落地,葉鯉起身,兩人同時停頓轉身,俱都快如閃電,揮舞各自兵器,向對方攻去。
兩人就猶如一柄即將出鞘的絕世寶劍,鋒芒畢露之中,又帶著一絲沉穩與含蓄,靜如雲貴千山,動如海嘯奔騰。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小、一寸巧,一寸短、一寸險。
葉鯉和牟梟,一個手持長兵,一個手持短兵,優勢各有不同。
葉鯉深諳其理,他在進攻中不斷變換身姿,如巨蟒纏樹,如影隨形,他見縫插針,試圖與牟梟展開近身肉搏,隻要兩人近身,牟梟一杆長矛的優勢將變成劣勢,而自己手中的雁翎刀,便會發揮最大限度的殺傷。
這一點,少年從軍的牟梟自然也知道,作為武寧軍先鋒大將,搏殺技巧自非尋常將領所能及,不然以其父武寧將軍牟羽的果敢正直,也不會讓他的兒子坐此先鋒大位。
為了避免被近身,牟梟勾矛、提矛、吐矛、點矛、壓矛,各色招式齊齊用出,矛頭到處,梨花帶雨,水濺不入,牢守隘口,葉鯉隻能在外圍伺機待發,方寸不能介入。
葉鯉膀大腰圓的身體,十分靈活地遊離在牟梟銀矛攻擊範圍之外,不越雷池半步,他十分謹慎,隻在外圍試探,看來,他打算探微於撥雲見日,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絕對不會殺儘銀矛進攻範圍的。
不到十招,眾人發覺葉鯉的試探頻率似乎慢了起來,每次試探,也如蜻蜓點水,淺嘗輒止。反觀牟梟,招招灌力、式式猛攻,大有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勢。
劉懿一方的所有人都認為葉鯉技不如人,隻能一味防守,劉懿不通武事,也隻這樣認為。
除了身在局中不問局的夏晴,此刻,劉懿一方隻有喬妙卿看出了門道,小嬌娘妙目微瞥,輕哼一聲,悄悄走到劉懿身側,附耳低言。
劉懿聽後,大驚失色,便要開口說話。
一直在旁眼觀六路的苻文,何等人精,他見劉懿想要起身戳穿葉鯉的小心思,急忙上前,捂著劉懿的嘴,眯眼道,“觀棋不語真君子,劉兄,難道你想做小人麼?”
劉懿一把推開苻文,沒好氣兒地瞪了他一眼,道,“咋的,老子褲襠緊了,起來鬆鬆腰帶,苻兄也要管上一管?”
苻文微笑退後,玩味地看著劉懿,“是我多慮了,劉兄自便!”
劉懿看著場中打鬥廝殺,欲言又止,他瞪了苻文一眼,最後,還是提了提褲子,選擇了坐回原位,不再吭聲。33
兩名少年各揣心事,再無交談。
這一天,值得兩名少年紀念,因為,這是兩人今生第一次正麵的交鋒,和平的交鋒,也是兩人距離最近的一次交鋒,此後一生的交手,兩人之間,往往隔著千山萬水、千難萬險、千言萬語,和千軍萬馬。
......
耍槍講求意在勁先,矛亦同理。牟梟手中一杆銀色長矛,招招勁道十足、虎虎生風,壓迫感十足,再加上牟梟英武挺拔的身姿,直叫旁觀者不由得讚一聲‘細腰闊膀獨一幟,銀盔白甲俊少年’。
僅從場麵上看,牟梟完完全全在壓著葉鯉打,葉鯉始終占據下風。
但,沒過幾回合,敏銳的牟梟,嗅到了葉鯉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這葉鯉隻在自己銀矛所至的邊緣進行反複試探,雖然時不時揮出一刀,但大多數時間都有點兒以作佯攻的味道,而自己每次攻擊皆用儘全力,葉鯉僅在一味防守,隻要稍一鬆弛,葉鯉便會趁虛而入,可自己若全力以赴,再加上用矛本身便比用刀更加消耗力氣,幾十招後,氣力泄儘,無法挽狂瀾於既倒,也難逃一敗。
這與場下喬妙卿所想,不謀而合。
表麵上,牟梟占儘優勢,實則,如此僵耗下去,牟梟的敗局,已定了。
想到此,牟梟不禁冷哼一聲:這葉鯉算盤打的精妙,他想玩拖刀計,耗光我的力氣,在百招之後拿我,哼,癡心妄想,必須一鼓作氣、速戰速決。
大將殺敵隻一招,牟梟打定主意,找了個換氣的空檔,瞅準機會,銀矛突然向前一挺,腳步緊緊跟隨,與葉鯉手中磐口雁翎刀刀刃一碰,牟梟力道再微微偏頗,大矛猶如一條跗骨靈蛇,順著葉鯉的雁翎刀就鑽進去了,直插葉鯉心臟而來。
這一擊來的詭異又突然,葉鯉始料未及,迅速收刀退步,右臂伸展,雁翎刀迅速在其手上畫了個半弧,刀身從下而上,橫停在牟梟落矛之處,有驚無險地擋下了牟梟致命。
不過,葉鯉雖然躲過一劫,銀矛強力勁道帶來的巨震,卻也讓他氣血翻騰,暴退了數十步,中門大開。
矛有陰陽之理,牟梟見人病要人命,立刻縱身挺上,貫滿力氣如長江大河般往葉鯉身上卷去,將葉鯉置於長矛攻擊範圍之後,他又健腕一抖,銀矛一吞一吐之間,挑、紮、刺、撥各種招式,隨心所欲,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