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行愈近,劉懿隻覺背脊發涼,藏在袖中的手,不禁攥成了拳頭。
劉懿有一種預感,若眼前三百人此刻衝陣,自己絕對會在一炷香內身首異處,想到此,劉懿額頭,竟不自覺留下微微汗線。
不管是皇朝貴族還是平頭百姓,生命都隻有一次,誰又不怕死呢。
劉懿躲在袖子裡的左手,狠狠掐了幾下右手,方才定住心神。
劉懿定睛打探,迎麵而來的白衣白袍的軍士們絲毫沒有風塵仆仆之色,猶如一輪白雪在前,個個臂似長猿、腰如壯木,生得高大精壯,每個人眼中包裹著百戰老卒才有的殺氣,這絕不是自己手下這群剛剛成軍的泥腿子能夠比擬的。
為首一員小將,身材高大修長,右手持韁、左提長劍,劍靶上有金嵌‘青釭’二字,不難猜測,這把劍,便是當年趙子龍單騎救主時,從曹操愛將夏侯恩手中奪下來的曠世名劍。
為首小將姿偉神俊,一頭烏黑的長發下掛著兩條彎彎的眉毛,像那青雲為蔽的月牙兒。月牙之下,一對雙眼炯炯有神,似塗丹朱的嘴唇微微上揚,再配上被微風吹拂半卷的白袍,無比瀟灑。
白馬青釭、颯踏紅塵!好一個子龍遺後,風流不減當年!
劉懿咬了咬嘴唇,略顯自卑,和眼前這人比起來,自己可是差的太多嘍。
站在身側的喬妙卿,似乎猜到了劉
懿心思,向劉懿微微靠近,低聲道,“沒關係,小應龍出來混靠的是智慧,又不是靠臉吃飯的!”
劉懿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隨即立刻低聲反駁,低聲道,“我又不醜!”
喬妙卿喜得眉開眼笑,還來不及答話,那子龍後人已經臨近劉懿身前。
隻見風度翩翩的趙劍,將手中的馬韁與劍交給了身後副將,拱手執禮下拜,溫聲道,“方穀郡郡衛長趙劍,參拜平田將軍。”
劉懿哪裡能讓趙劍真的拜下去,就在趙劍剛剛落身之時,急忙上前攙扶,剛要開口說話寒暄,身後的小嬌娘不知道哪根神經錯亂,卻又冒出了傻氣。
但見喬妙卿忽然捂著嘴哈哈大笑,露出一雙纖纖玉手,指著趙劍笑道,“趙衛長,你這少了顆門牙,騎馬不得漏風啊!騎完了馬回到家,不得一個勁兒的放空屁啊!”
原來,方才趙劍言語露齒,被喬妙卿瞧了個乾淨,這趙劍皮囊雖好,卻獨獨少了顆門牙。
少了就少了,喬妙卿這丫頭居然還光明正大的說了出來!
說了便說了,你還笑了出來!
光明正大揭人短處,這下子,場麵就尷尬了!
這要是兩國交戰,來使這般說辭,肯定要被大卸八塊,然後八匹快馬把碎肉送到東西南北海,撒乾了喂魚。
劉懿想好了說辭,正要開口斡旋,卻被趙劍搶了先。
“哈哈!汗顏,實在汗顏,下官幾日前去往恒山遊獵,巧遇萬馬奔騰,心中忽
生情愫,便想著征服頭馬。哪知此馬高大肥壯、生性暴烈,不易馴服,末將騎著它狂奔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被其甩下馬背,並磕掉了一顆門牙。”
趙劍咧嘴一笑,自然大方地將門牙露了出來,然後,伸手摸了摸身邊那頭高大駿馬,似看情人,寵溺地道,“就是這家夥,後來我又騎著它翻了二十多座山,它才肯隨我回來。此馬可以日行千裡,我喚其為捉風。”
文臣喜玉,武將愛馬。
見到如此神駒,柴榮、周撫等一乾武將瞪大了眼,羨慕地看著趙劍,口水都快流到了地上。
而趙劍這麼一番大大方方毫不避諱的說辭,倒顯得平田將士們小肚雞腸、以貌取人了!
劉懿反應極快,假裝憤怒,立即走到中軍大帳旁,蹲下身來,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正在打鼾的賽赤兔的馬頭,道,“賽赤兔啊賽赤兔,你學學人家,人家捉風日行千裡,你呢,胖的這個死樣兒,能日行五裡就不錯了吧!”
賽赤兔露出被劉懿刷的雪白的牙,吭哧吭哧了兩聲,翻了個身,繼續打鼾,似乎在說:我的事兒,你少管!
尷尬而又緊張的氣氛,在眾人適時的歡笑中,消弭於無形。
喬妙卿自知言不得體,便對趙劍吐了吐舌頭,趙劍微微眨眼,便算過了去。
“走,趙大人,咱們帳內敘話!”劉懿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將軍,請!”溫文爾雅的趙劍,站在那裡不肯先
入。
最後,劉懿拽著趙劍的手腕,兩人不分前後,同入中軍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