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二兩烈酒入喉,我忽然想念起遠在萬裡之外的爹娘。
娘常說:太燙的碗,不能端。
話糙理不糙。
混跡江湖兩年,我忽然頓悟:做人做事,就像娘做羹,要講究一個火候。
火候不到,眾口難調,火候過了,事情就焦。雖說這是烹飪之道,但做人也如此。
年輕氣盛之時,總想著一朝成名,但太著急反而得不償失。
太著急的人生,像一隻發燙的碗,碰到了會灼傷自己。
大先生曾說:鳥欲高飛先振翅,人求上進先讀書。
時至今日,我終於用兩年的苦學,把這句話悟透了。
以後,如果以後我遇到了曾經和我一樣的半吊子少年闖江湖,我會真誠地告訴他:學好手藝,再出來混。
......
話說回來,人間難得是摯友。
我和江流兒相交兩年有餘,我倆性情相投,堪稱莫逆,平日裡就無話不談。
但在今夜喝酒間,我總發現其眉間流露出一絲平日裡不曾有過的陰霾,我知其心中有事,遂找了個恰當時機,故作隨意地問道,「咋地了,兄弟,思春了還是想家了?要不要晚上帶你尋花問柳一番呐?」
聽到我的玩笑話,江流兒眼中陰霾一掃而空。
他用手肘輕輕懟了懟我,眼神極其曖昧,「有你在,我還思什麼春呐!」
我麻了!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怒罵道,「滾滾滾!能滾多遠,就給老子滾多遠!丟人現眼的東西!」
江流兒憨聲一笑,轉而眼神變的迷離,悠悠地說道,「隻不過,見此九霄星月,恰似瑤台影蘸,想起了一位故人,頗有些感觸!」
我長舒了一口氣,堆在一旁猶如漏氣的沙袋,「一轉眼,你我已經離鄉兩年,思鄉之情,愈發濃重啊!」
見我哀頹,江流兒‘噗嗤一笑,道,「咱哥倆也算學成了,過段日子,你我便辭彆老師,回老家去,如何?」
我聽此話,初時極為高興,可有猶豫起來。
江流兒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他立刻猜到了我的心思,遂笑道,「不就是兩手空空而出,兩手空空而返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安心啦,真正希望你好的人,才不會在乎這個!」
我滿麵疑惑,「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出人頭地?你確定你說的是真的?」
江流兒極為確定,「真的!」
我繼續追問,「那他們在乎什麼?」
江流兒叫了一聲‘笨蛋,「當然是希望你好啦!」
我攤了攤手,罵道,「這不是等於沒說?你咋就喜歡放沒味兒的屁呢?」
江流兒佯怒,「怎麼能是沒味兒的屁呢?你細細品一品。」
我稍一回味,還真彆說,他這句話,真是頗有道理。
我放寬了心,歪在一旁,大咧咧地說,「少跟我繞彎彎,你到底咋的了?有話快說,有故事快講,正好助助酒興。」
江流兒豪飲一口,「兄弟你可聽過曲州江氏?」
「根連地厚、峰插天高的曲州江氏誰沒聽過,就連我老家淩源那不可一世的劉家,都是他曲州牧江鋒的走狗。」
我搖了搖酒壇,咧嘴笑道,「聽聞江鋒麾下方穀軍出征,寸草不生,路過的狗都得挨兩巴掌,樹上的蝲蝲蛄都得給你卸兩條腿下來,雞蛋都得給你搖散黃,螞蟻洞都得給你灌上熱水!」
「哈哈!哪有那麼可怕!」江流兒鼓掌大笑,問道,「不過,兄弟,你怎麼看江家?」
聯想到江流兒的姓氏,又想到當日相遇的地點
,我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不過,兄弟之間不說假話,我定了定神,從心回道,「以武壓人,以暴誅心,不是百姓所歸,也非公卿所仰,江家縱一時得勢,終自亡也!」
江流兒不見有絲毫神情漣漪,雙手抱著後腦勺,低聲說道,「我也那位故人也姓江!兄弟。他是江家棄子。」
看那故作鎮定的眼神,我基本肯定,江流兒口中的‘兄弟,說的就是他自己,不過,好兄弟看破不說破,我嘿嘿一笑,摟上他的肩膀,眯眼道,「哦?你居然還有這等富貴朋友?深藏不露啊兄弟,說說,快給咱說說!」
江流兒悠遠望月,「兄弟,你可知道江家一路高歌凱旋,在曲州縱橫無匹,究其原因,到底是什麼?」
我稍作思索,道,「江家近幾代,人才輩出,這才是江家的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