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衿眼裡皆是笑意,顯然心情十分愉悅。
枕月瞧了眼沈子衿心情極好的模樣,眼底也不覺多了幾分喜色,畢竟自己是小姐院中的下人,小姐好他們這些下人也自然能跟著沾沾光,她心裡美滋滋地想著,也不禁多說了一句,“我就說咱們小姐如此聰明伶俐,定然不會像外頭說的那樣一無是處,那與大小姐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呢。”
誰料沈子衿卻是笑意微斂,緩緩將茶盞置於案上,默不作聲。
枕月一見沈子衿的臉色便知是自己方才說錯了話,忙跪下磕頭,“是奴婢失言,求小姐恕罪。”
上頭久久未傳來聲響,枕月心跳猶如鼓點,半晌,才傳來一道輕歎聲。
沈子衿將她扶起,寬慰道“我知你心中不過是為了我著想,我也並無怪罪之意,隻是我既將你留在我身邊便是看中了你的為人秉性,穩重細心,往後切莫因小失大,逞一時嘴皮子快。”
枕月拿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重重點頭應下,“謝小姐栽培,往後奴婢必會更加竭力伺候小姐。”
“以後這樣的事斷不可再說了,阿姐是府上的嫡長女,她肩上擔著的責任遠遠大於我,而我們也不過都是樓府的兒女,不論現今如何,未來如何,都與樓府同在,與樓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既是一家人何必分出個高低中下,和諧共事,方可長久。”
話音剛落,便聽門外傳來動靜。
“你也可算是說了句中聽的話了。”
樓祈穿著一身乾淨的藍色衣裳,少年眉清目秀,脊背筆挺猶如鬆柏,背著手從門外走進,淡淡瞟了她一眼便又收回了視線。
“東西買好了?”沈子衿一笑,自動忽略他剛才的暗諷。
“嗯。”
樓祈瞟了眼候在一旁的枕月,後者垂首離開了屋子,他看了眼枕月離開的身影,小聲嘀咕了句,“你倒是很會收買人心。”
沈子衿柳眉微挑,接過對方遞來的包裹,“謝了。”
樓祈在屋子裡站了半天也沒見她讓自己坐下喝杯茶,彆扭了好一陣才雙手環胸諷刺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連杯熱茶都不給喝一口就要趕人了?”
沈子衿悠閒地品了口茶,聞言抬眸朝他看去一眼,接著下頜微抬點了點眼前的茶盞,示意他自己倒茶。
樓祈看清她的意思,一噎,“你……”
“說了那麼多話不渴嗎?”
沈子衿慢悠悠道。
樓祈正欲發火,突然想起自己確實跑了一大早沒喝水,這會是真有點渴了,隻得住了嘴,氣炸呼呼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沈子衿暗笑搖頭。
還真是個彆扭的小孩。
——
“真沒看出來,這碧皖居然是這樣的人啊,大小姐待她不薄她居然做出這等賣主求榮的事情。”
“真是白瞎了樓府這麼多年的栽培。”
“好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啊。”
“……”
碧皖剛從外麵見完人回來,臉上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滿足,心想著馬上就可以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還有數不完的金銀珠寶,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
然而當她剛踏進院子,便聽見自己房前聚集了不少人,話語粗鄙,句句戳人脊梁骨,腳步不過頓了幾秒便被幾個護衛模樣的人給抓住了,腦子還有些暈,隻能憑借本能掙紮呼喊。
“你,你們乾什麼?”
“你們憑什麼抓我,你們不能抓我,我可是大小姐的貼身婢女。”
“經人舉報,就是你私藏茶堿,勾結外人陷害大小姐,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護衛一臉冷漠地開口。
“我,我,不是我,不是我……”
聞言,碧皖隻覺得渾身冰冷,癱軟在地。
……
比起樓府那邊的瀟瀟冷雨,紫竹軒內卻是一派祥和安寧。
“小姐,那碧皖真的會來嗎?”
枕月正在屋前徘徊,時不時跑進來問一聲,太妃椅上的女子身著天藍色長裙,肩上披著白色大襖,正閉眼假寐,抬眸瞧見她滿臉焦急的神色,寬慰道:“放心好了,她必定會來的,我們隻要等著她上鉤就行。”
果然,沒等多久,院外便傳來一陣喧鬨聲,沈子衿緩緩睜眼,與枕月對視一眼,眸裡俱是笑意。
“何人喧嘩?”
沈子衿走出房門,一人守在門口,聞言拱手,“驚擾了二小姐,屬下這就讓讓他們把人帶出去。”
“慢著,”沈子衿微微抬手,枕月順勢接話,“把人帶進來吧。”
“是。”
被人拖進來的碧皖發絲淩亂,裙擺處也因掙紮許久而染上不少灰塵,本如枯木般死灰的眼睛在看到沈子衿後卻是猛地亮了起來,想要跑過來,卻被護衛攔住。
“二小姐,這碧皖死活說要見您一麵,死活都攔不住,實在是……”
那護衛頭子赫然便是當日首個發問的張呈,正一臉為難地說著。
“二小姐,二小姐,你可要為我做主唔……”
沈子衿看了眼被人捂住嘴巴的碧皖,朝張呈點點頭,淡笑了聲,“無妨,她想說什麼就讓她說什麼吧。”
“是。”
碧皖忙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徑直跪在她麵前,仰天痛哭道:“二小姐啊,你可要為我做主啊,奴婢做的這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啊,您說您不滿大小姐許久,怨恨老爺夫人偏心大小姐和小少爺,因而對您漠不關心,奴婢這才幫您在大小姐的湯碗裡放茶堿的啊——”
“二小姐,奴婢對您忠心耿耿,您不能對奴婢見死不救啊二小姐——”
一語驚起一乾人,方才進院子的樓祈和樓彥幾人也是齊齊愣住,視線越過烏壓壓的人群落在中央的那道身影上。
女子天藍色衣袂翩翩,麵容一派淡然風輕,身姿纖弱,脊背卻是挺得筆直,猶如烈風中毫不曲折的鬆柏,不懼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