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織就一地華錦。
夜色與假山掩映之間,依稀可見幾點燭光,仆從侍女提著燈籠穿過回廊。正是夜深人靜之時,一處院子卻傳來幾道通呼聲。
“嘶——你輕點擦。”
少年不滿地嚷嚷,正幫他擦藥的小廝一臉委屈,小聲嘀咕了一句,“誰叫少爺您傷得這麼重,還不讓夫人幫您擦藥……”
少年瞪了他一眼小廝這才閉了嘴,乖乖擦藥。
然而,沒過幾秒,院子裡又傳出一道痛叫聲,隱約夾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十堰,我都叫你擦輕一點了!你是不是想疼死本少爺我!”
十堰委屈巴巴“……”
“噗嗤。”
乍然傳來一道輕笑,門邊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你又何苦為難一個小廝?”
待看清門邊站著的人,樓祈嗖地一聲站起來,剛準備嚷嚷什麼突然想起自己一身狼狽,又忙轉過身,語氣凶巴巴。
“你,你來乾什麼?”
“這裡不歡迎你,十堰送客!”
十堰有些為難地看看樓祈,又看看沈子衿,最後還是朝沈子衿走去。
女子衝他頷首點頭,“還是我來吧。”
小廝忙恭敬將藥瓶奉上,走之前還淚汪汪地看了她一眼,感激之情流露於表。
身後半晌沒有回聲,樓祈忍不住回頭卻隻見沈子衿半正笑眯眯地望著自己,半環著胸,悠然自得,而屋內已然沒了小廝的身影。
“你怎麼還在這?!”
沈子衿自顧自地走到桌旁坐下,聞言晃了晃自己的白瓷藥瓶,“我要是走了,誰給你擦藥?”
樓祈本想搶過藥瓶,不料被沈子衿躲開,為掩飾尷尬,他故意偏過腦袋冷哼一聲,“我才不需要,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沈子衿挑眉,笑盈盈地望著對方,“那也不知道方才是誰讓十堰輕點擦。”
“既然自己可以擦,又何苦為難一個粗手粗腳的小廝呢,那不就是自己擦不到嗎?”
樓祈聞言急紅了臉,“我……你……”了半天最後擠出一句,“你這個人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討人厭啊?!”
沈子衿微怔,旋即卻是微勾了唇角,雙手放在下巴處,悠悠道“原來我以前很討人厭啊……”
語氣悠然,卻讓樓祈聽出一絲落寞的意味,他不禁偷瞄了她一眼,揉揉鼻子小聲道“倒也沒有那麼討厭……現在也就比以前好了一點點而已……”
說著,還特意用手比劃了一點點是多少。
沈子衿失笑出聲,就著他說的話往下說,“好好好,就比以前好了一點點,那麼我的好阿弟,現在可以擦藥了嗎?”
“這麼俊俏的一張臉要是毀容了可就沒女孩子追咯。”
“……”
“誰是你的……好阿弟……”
“還有什麼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追不追,女孩子要矜持!”
樓祈嘴上不饒人,卻是乖乖地坐了下來,莫了還滿臉不情不願地來了句,“那你,你輕點擦啊……”
“好好好。”
“樓祈,問你個問題。”
“嗯?”
“你該不會是喜歡端莊賢淑,溫柔大方的女子吧?”
女子的聲音中夾著絲絲笑意,“就像阿娘阿姐那樣的?”
樓祈驟然紅了臉,滿臉紅暈,最後惱羞成怒,“喂,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我,我才不是……”說到後麵聲音倒是減弱了不少。
沈子衿卻是一臉恍然大悟,緊接著笑得一臉意味深長,頷首點頭應道“嗯,我知道了。”
“……喂樓瑾,你到底知道了什麼啊,我不準你亂說!”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
“你耍賴,你明明剛才還說你知道了。”
“聽你這口氣,那你知道我知道什麼?”
“……”
一番嘴皮子功夫下來,樓祈被氣得七竅冒煙,滿臉通紅,而罪魁禍首則一臉雲淡風輕地笑著,好不自在。
餘光瞥見身旁氣呼呼的少年,沈子衿心裡想得出神,明明樓彥是個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文官,薛容也是個溫柔賢淑的大家閨秀,沒想到兩人竟生下這麼個天生反骨的傲嬌兒子,當真是讓人覺得稀奇。不過轉念想想樓嫿,倒也可以理解了,估計這便是傳聞中的傳女不傳男吧。
“喂,”樓祈瞅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彆扭,“今日在學堂,暗中出手的人是你嗎?”
沈子衿喝茶的動作卻是一頓,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是我嗎?”
樓祈緊緊盯著她,輕抿了下唇。
“我覺得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