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的人都懂,連樓彥都停下吃飯的動作朝她看去,隻見女子與身旁月白袍子的男子對視一眼,臉色微郝,頷首輕緩道:“已經一月餘了。”
“那……親家那邊可知曉?”
薛容一怔,臉色一喜,語氣微急。
見女子點頭的模樣,薛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居然也不和娘說,接下來幾日就在娘這裡好好安胎。”
“好,阿娘。”樓嫿柔柔一笑,解釋了一番,“前些日子因著大夫說胎象還不穩定,所以便想著等穩定了再和阿爹阿娘說,以免二老擔心。”
樓嫿笑意溫柔地點頭,與範景笙對視一眼,眼裡滿是溫情。
果然是即將當娘的人,全身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沈子衿望著他們,由衷地在心裡感歎道。
薛容以養胎的名義讓樓嫿名正言順地在樓府待上一段時間,前些日子樓祁進了軍營的緣故,平日也是忙得見不到人影,隨著日子臨近中秋,這才得空回府,一家人這才得以團聚。
——
初秋已至,院落樹木凋零,露出光禿的枝丫,仆人手持掃帚正在樹下細細打掃,見到從身旁走過的少女紛紛停下動作。
“二小姐好。”
身著鵝黃色衣裳的少女微微頷首,穿過昏除的仆人,提起裙擺進了內院。剛一進屋,便看見正端坐在案前的中年男子。
“阿爹,您喚我?”
行禮過後,沈子衿這才開口問道。
“瑾丫頭來了,來,到阿爹這邊坐。”見她進屋,樓彥擱筆,喜上眉梢。
“不知阿爹叫我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樓瑾嗬嗬一笑,起身在榻前坐下,“本也沒什麼,隻是想著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想和瑾丫頭聊聊,怎麼,莫不是嫌棄阿爹老了,不想跟阿爹聊了嗎?”
沈子衿莞爾,“阿爹說笑了,這不是月夕節將近了,想著阿爹每日都要忙著慶典的事情,忙裡忙外的也不好叨擾。”
樓彥顯然對這話十分受用,嘴角的笑一直都沒降下,不住地說著“瑾丫頭長大了,還懂得體恤人”之類的話。
“阿爹最近可有發現趙府有何異常?”
提起趙府之事,樓彥神色頓時嚴肅,沉思片刻才搖頭道:“本以為他會在我主持慶典上動些手腳,但觀察下來倒是安靜得很,讓人不禁生疑啊……”
沈子衿與樓彥想到了一塊,也以為趙乾會在慶典中動手腳,但聽他這麼一說似乎更覺得詭異了,七日後的中秋慶典連皇帝都會親自登場,若是想要對樓府下手這無疑是最好的時機。
“不過這趙府既然已經存了要與我為敵的心,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為父在慶典上會加注意……”樓彥說著,朝她看來,目光欣慰,“這段時間因為慶典一事,府中多了不少人手,瑾丫頭幫著你阿娘一道料理,也是辛苦了。”
沈子衿搖搖頭,“與父親所做之事相比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罷了。官場爾虞我詐,爭鋒相對,阿爹近日勞心勞神,也該好好休息。”
“嗯……是該好好休息,”樓彥輕撫眉頭,神色間頗有些疲憊,繼而想起一事,接著道“嫿兒難得回來一趟,你有空也可多陪陪你阿姐,出去散散心,整日呆在府中都快悶壞了。”
“有姐夫陪著阿姐,想來也用不上我。”沈子衿眨眨眼,半似開玩笑道。
樓彥無奈地笑道:“你是你,你姐夫是你姐夫,這兩者哪能是一樣啊……”
經這麼一打岔,一掃剛才沉悶的氣氛。
樓彥說著,突然想起一事,“瑾丫頭,容阿爹多嘴一句,之前有見你與太子殿下有些交情,可是……有意?”
沈子衿微怔,袖中的帕子微緊,繼而有些哭笑不得,“阿爹你真是想多了,我與殿下不過是在江南有過一些交集,談不上有意無意的。”
“瑾丫頭不必顧及其他,若你真喜歡,為父……”
“阿爹,”沈子衿輕聲開口,打斷他的話,“阿爹多慮了,我與太子殿下頂多算是幾麵之緣的朋友,阿瑾向往自由,不願拘於神宮,也無意於他,隻想好好待在父母身邊侍奉您與阿娘,更何況太子殿下皇室貴胄,又怎會看上我一個普通女子。”
見她一臉平靜自若,樓彥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將手搭在她肩上,鄭重其事道:“瑾丫頭你能這麼想,為父就放心了,太子殿下雖文武雙全,又是將來的儲君,雖可享榮華富貴,但深宮堪比官場……殿下,並非良配。”
隨著最後一句話落下,沈子衿神色微微有些恍惚,腦海中驟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段話。
“七皇子雖天縱英才,皇家貴胄,但此人城府頗深,性情不定,並非良人,我與你阿兄皆不希望你與他成婚。”
“……”
沈子衿苦笑作罷。
無論是曾經,抑或現在,當真都是一語成讖。
從院落中出來,已是傍晚,樹木間籠著橙黃色溫柔的薄紗,如畫卷般徐徐鋪開。待回到紫竹軒,沈子衿便吩咐臥山去準備一份最近入府的名單。
遙遙望去,隻見雲蒸霞蔚的天際外籠著一片烏雲。
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