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做了一個夢,夢裡是她小時候,阿娘坐在院內巨大的葡萄藤架下,懷中抱著小小的她,正一個字一個字教她念書,個頭矮小的孩子牙牙學語,卻沒一個字念對了。
不遠處是正在練劍的阿兄,孩童衣衫單薄,身形瘦削稚嫩,還是一隻手連劍鞘都抱不穩的年紀,已經要麵對父親嚴厲的教導。
每每被父親訓哭,阿兄都會跑過來阿娘,而她用小手笨拙小心翼翼抹去小小少年郎眼角的淚,笑得沒心沒肺。
“阿兄吹吹,不哭啦。”
後來等她到了習武的年紀,每次練得疼得哇哇叫就來找阿娘,那時阿兄身形拔長,已有了小大人的硬朗模樣,笑得一臉燦爛,把她抱在懷中,點點她的小鼻子。
“卿卿不哭,兄長給你吹吹。”
可是後來,那些走在她身邊陪她長大的人們,卻一個個漸行漸遠,消失在息國承啟二十六年的那場大雪裡。
大雪覆滿過往,回憶卻越發清晰。
……
沈子衿悠悠轉醒時,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上方淺粉色的帷幔,她隻覺得臉上乾滯的有些僵硬,抬手一抹卻發現已是滿臉淚痕。
“你醒了。”
不遠處傳來聲音,沈子衿側臉望去。
玄色華麗的錦袍,紮著半馬尾的如瀑烏發,白玉雕琢的臉龐,深邃清寒的一雙丹鳳眼,衣角垂落足邊,迤邐生輝。
“……是你救了我?”
一張口,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嗓子乾澀得很。
“嗯。”
指腹輕輕摩挲著杯壁,他抬眸朝她看來,緊接著端了一杯溫茶遞給她。
“謝謝。”
沈子衿本想坐起發現腹部使不上力,一時窘迫。
麵前之人自然看出她的窘迫,上前將枕頭墊在她身後,如墨長發因著他的動作無意垂落她的肩頭,貼著她的脖頸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衣襟處散發著淡淡檀香的氣息,沈子衿微側了臉。
“這裡是哪裡?”
蘇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接下來說出的話險些讓她一口茶直接噴到他臉上。
“這裡是明月閣。”
沈子衿喝茶的動作一滯,微斂了眸子將茶捧在手中,隻是輕輕摩挲著杯壁。
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少頃才聽蘇珩平靜的嗓音傳來,“這裡無人發現,你可以放心。”
沈子衿垂了眸子,低應了聲。
蘇珩注視了他幾秒,稍後才移開目光,話語平靜地陳述著:“你已經昏迷了兩日,關於樓家的事情,在你昏迷期間便已經解決了,樓府已經澄清遭人陷害,樓祁今日清晨便無罪釋放了。”
沈子衿一怔,意識到什麼喉嚨微哽,看著他半晌才低低道了句,“謝謝你,也對不起……”
“葉小將軍說你受了傷,我本不想讓你知道,畢竟也是家事,我想……自己解決。”
蘇珩沉默,良久才道:“事情是你自己解決的,人也是你自己發現的,我不過是儘了職責所在而已,你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麼。”
沈子衿神色微頓,朝他看去,卻見他已經移開了目光,背著手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外麵已然破曉的天光。光影勾勒出他分明輪廓,竟恍然多了幾分溫柔的痕跡。
“凶手是誰?”
“定案的凶手是黃烊身邊的小廝,而真正的凶手……”他說話的語氣一頓,“這人你也認識。”
“誰?”
“蘇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