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的大集會大概是最熱鬨的日子,自從感染暴發以來,很少有這麼多人同時聚集在城市廣場當中。
天剛亮,後勤人員就在布置廣場。
黑色的太陽掛在天上,天空昏黃陰暗,沒有雲彩,也很久沒有下過雨,晚上溫度會很低,但白日裡依然是乾燥、炎熱。
A城現在麵臨的問題越來越緊迫,一是水源,二是人心,食物暫時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也得儘快找到解決辦法,否則之後的幾個月,周邊物資搜刮一空之後,便難以為繼。
之前他們能團結一致,是因為有共同的敵人——喪屍。
但經過這段日子的太平,庇護所下麵的人心開始浮動,加上富日酒店發生的襲擊事件,讓整個A城人心惶惶。
人在末世當中,除了要有足夠活命的物資以外,還要有精神依托,否則一旦精神崩潰,不僅自己活不下去,還可能連累其他人。
今天所有的任務都停了,護衛隊隻留了一些人手看著內城城牆四周的情況,很多人提前來到廣場上打探消息。
“上次的喪屍聽說就是總指揮弄進來的。”
“真的假的,她想要害死我們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們想要我們都死了,然後自己獨吞食物。”
“我們要是死了,誰去給他們搜搬物資?”
“看他們今天怎麼說!”
“哎,美女,看看這個,純金的項鏈,隻要一個麵包就是你的了!”
“滾吧你,這東西我在街邊店裡隨便都能拿,還用得著找你買!”
廣場上人頭攢動,霍輕雪還是第一次見到A城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從人數上來看,每日的消耗一定很大,難怪要限製入城的名額。
章逸群帶著章羽晚點才到,霍輕雪便和蕭彬、綠毛等人先過來了,綠毛這幾天精神不是很好,老是昏昏沉沉的,異能也無法使用,但比起丟命來說,他已經算是走了大運,雖然綠毛看著大大咧咧,但重要的事情他並不會出岔子,霍輕雪的血救了他,這件事他誰也沒說。
蕭彬見他眼皮都抬不動了,伸手拍了拍:“你不會感冒了吧?”
綠毛搖頭:“感冒什麼,這幾天不是吃乾糧就是喝水,營養不良!我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夥食跟不上,身體機能下降很正常!”
陳筱雨遠遠見到三人來了,和陳強遠說了幾聲,一路跑了過來:“蕭彬,青青姐姐,你們來了!”
廣場很大,正北方有一棟商業樓,前麵延伸出來一個高台,四周都有白柱欄杆,形成一個空中高台,廣場上連了喇叭,後勤正在測試喇叭的聲音,不時發出雜音。
蕭彬和陳筱雨打了個招呼,陳筱雨挺熱情,之前鬨了再多的事情,現在也都過去了,蕭彬和綠毛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畢竟三人都是一同出生入死逃過來的,感情不比一般人。
霍輕雪看見唐紹校換了身便裝,站在高處指揮護衛隊,衛驚上去,和唐紹校說了幾句,兩個比劃了一下四周的布置,衛驚才離開。
唐紹校回頭,看見霍輕雪,兩人目光遙遙相對,各自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但看得出來,唐紹校的臉色並不是很好,有些嚴肅,以往冷靜沉著的目光中夾雜著不少擔憂。
衛驚也看見她了,繞過人群走了過來:“早上好。”
他今天沒有穿戰鬥服,隻穿了件黑色的短袖,露出的肌肉結實有力,衛驚停在她麵前,笑道:“今天的安保由唐營長負責,我可以偷懶來陪陪貴賓。”
能讓衛隊長親自過來接待,態度還如此好,四周的幸存者紛紛投來驚訝的目光。
“這人是誰啊?”
“不知道,”
“怎麼可能,衛隊長最煩就是這套人際來往,就連總指揮他都懶得應酬,這女生什麼來頭,不會是他的女朋友吧?”
“彆瞎猜,我聽說是副指揮的私生女!”
“副指揮才多少歲,私生女就這麼大了??我懷疑你在驢我,並且我有證據!”
“錯了錯了,你們都猜錯了,這女生是和唐營長一起來的,分明是唐營長的女兒!”
霍輕雪:“……”
蕭彬:“……”
衛驚笑了笑,沒說話。
這些議論,眾人都是當笑話來聽得,唯有陳筱雨聽得認真,她隻覺得,以霍輕雪一個無權無勢,又沒什麼能力的女人,能夠讓唐紹校一路這麼看重,一定是和唐紹校有關係。
就算不是他的女兒,肯定也有彆的關係。
而衛驚想要順著霍輕雪這條線爬上總指揮的船,所以才如此殷勤,這樣一想就解釋的通了。
陳筱雨看向霍輕雪的目光帶了點同情。
你也不過如此,隻是被利用的對象而已。
高台上的喇叭已經試好了,衛驚低頭看了眼手表:“這邊人多,我們換個地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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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驚將他們安排在樓下的店裡休息,帶著霍輕雪上了二樓,二樓有一個咖啡店,店裡沒人,整棟樓都被護衛隊封鎖了,隻有重要人物才能上來,登上外麵的高台發表集會講話。
霍輕雪也不客氣,坐了下來,旁邊有人幫她和衛驚做咖啡。
她看了眼在咖啡機麵前忙碌的人影:“怪不得誰都想往上爬,這個時候了,還能在這裡喝到新鮮的咖啡。”
衛驚環視四周:“的確。”
霍輕雪道:“富日酒店的調查結果應該出來了,一山不容二虎,無論是誰,最後都必須選擇一個自己的去處。”
“你會選擇誰?”
衛驚往後靠了靠:“你覺得我會選擇誰?”
霍輕雪:“你會離開。”
衛驚目光一閃,隨後笑道:“A城是附近最安全的庇護所,物資充足,人手也足夠,彙聚了大量的人才、異能者和戰鬥人員,還有後勤保障,而且我還是護衛隊的隊長之一,我為什麼會離開。”
“如果離開了這裡,可就喝不到新鮮的咖啡了。”
霍輕雪已經打量過四周,咖啡店裡隻有一個店員,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還是利用【神視之眼】,這一層都沒有其他多餘的人。
“你剛才說的這段話,或許我可以重新翻譯一下?”
霍輕雪慢慢道:“A城的這附近唯一的庇護所,但是人口眾多,物資消耗巨大,人員魚龍混雜,各個勢力互相爭鬥,甚至還會導致後院起火,讓喪屍感染對A城造成了巨大的損失。而你,作為護衛隊的隊長之一,實力不弱,是各個勢力搶奪的重點。”
“但至今為止,你還沒有選擇自己的立場,如果他們得不到你,自然也不會想要你成為彆人的助力,所以,你的處境,更危險。”
衛驚收回了散漫的目光,盯著霍輕雪看了幾秒:“你這麼說,就像是指著一隻猛獸的肚皮,告訴它,我已經發現了你的弱點。嗯——你就不怕激怒猛獸,將你撕了?”
霍輕雪反將一軍:“所以你承認我說的對?”
衛驚笑了笑,沒有回答。
霍輕雪便繼續:“你讓我跟著總指揮,是想要監視她,但是更多還是想要保護她吧,那天晚上唐紹欣的狀態很不對,關心則亂,因為那個東西對她很重要,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如果總指揮在那晚就死在富日酒店,A城的洗牌隻會來的更早,而且還會引發大規模的恐慌、騷亂和暴/動。原本就是個沒有秩序的城市,現在的體製脆弱不堪,到處都是漏洞,等到漏出的油足夠將這座城市焚燒殆儘,到時候一點火星,都能毀了這裡。”
“總指揮那天的確不能死,但是這幾天,副指揮的聲望日益強大,已經到了可以取代總指揮的地步,今天的集會就是最好的時機,”衛驚伸手敲了敲桌麵:“宋臨山這個人,你見過了吧。”
霍輕雪點頭,卻沒有過多評價。
“他的眼光和判斷每次都很準確,”衛驚笑道:“以我的權利層次,還不足以到請你和新鮮咖啡的地步,今天我們兩能坐在這裡,得謝謝宋臨山。”
霍輕雪一針見血:“所以,你把我叫到這裡來,是宋臨山要見我?”
“是,”
衛驚直接承認:“不過,宋臨山能對你如此重視,說明我也沒有看錯人,唐紹校必然是會站在唐紹欣那邊,宋臨山想要爭取我,而我替他約了你,任何人知道這件事,都會認為我已經選擇了宋臨山。”
“所以?”
衛驚看向她:“你說得對,A城就是一個正在漏油的油罐車,但是比起外麵的刀山火海來說,這裡對大部分人來說依然是舍不得放棄的所謂安全之地。”
“幸存者是人,隻要有人,就不可能建立一個完美的庇護所,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A城的黑暗已經吞噬了它的光,繼續留在這裡,隻會被炸死。”
霍輕雪點頭;“你很哲學,但我們說話可不可以簡單點。”
衛驚看向她:“你是個聰明人,我不知道宋臨山看中了你的什麼能力,但他是個貪婪又冷血的人,跟著他不會有好結果,唐紹欣已經失去了以往的鋒芒,他們不是宋臨山的對手。A城不是久留之地,如果你想要離開,我可以帶你走。”
霍輕雪忽然笑了起來。
她的眼睛彎彎的,映照著咖啡店的燈光,笑起來很好看。
衛驚偏頭看她:“我的話很好笑?”
霍輕雪搖頭:“不是,”
她看向對麵的男人:“我原本就沒有打算在A城久留,這句話應該是我送給你。”
她一字一頓:“如果你要走,我可以帶你走。”
衛驚盯著她,想在這張年輕漂亮的臉上找到幾分開玩笑的痕跡。
然而他失敗了。
“副指揮!”
門被推開,店員端著咖啡走了過來,正好路過門前,看見宋臨山穿著名貴大衣走了進來,連忙點頭問好。
“讓你們久等了。”
宋臨山走到座位麵前,目光在霍輕雪身上打量了片刻:“你就是唐營長說的青青?”
霍輕雪點頭。
店員放下兩杯咖啡,衛驚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二位。”
宋臨山點頭,目送他離開,這才坐下來。
衛驚不喝咖啡,也不像會如此奢侈的人。如果說他帶著霍輕雪去殺喪屍,她可能還會覺得情理之中,但是帶她來喝咖啡,就很崩人設了。
所以這兩杯,一開始就是給送臨山和她準備的。
他坐了下來:“青青小姐,你好,我叫宋臨山。”
宋臨山看著頗為年輕,沒有商人的那種世故和圓滑,目光自信,神情鎮定。
霍輕雪點頭:“A城護衛副總指揮,全省最大的商業公司,臨山公司的大老板,我聽說過”
宋臨山搖頭:“隻是個稱呼罷了。”
“還有半個小時就會召開集會,那麼我長話短說。”
“青青小姐也是異能者吧?”
他伸手,張開自己的手掌,其中一個“9”的數字赫然在其上。
“你知道,這個數字代表什麼嗎?”
霍輕雪看著這個數字,眉頭微微蹙起,神情逐漸嚴肅起來。
半晌,她喝了一口咖啡,才抬頭,語氣認真:“這說明你的幸運數字是9?”
宋臨山:“……”
他咳嗽了一聲,耐心解釋:“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除了這個世界,宇宙中還有無數個平行世界,每個世界有無數個不一樣的我們。”
“手心出現數字,說明我們成了被選中的【輪回者】,得到了跳出這些世界的資格。每經曆一個世界,或者,你可以理解為經曆一次輪回,我們的靈魂就會成長的更加強大。”
霍輕雪點頭:“我懂,升級流。”
“話也可以這麼說……”
宋臨山繼續道:“但是,並非所有的輪回者,都是好人,有一些輪回者會互相殘殺,這一點上,他們和那些世界未被選中的人沒有什麼區彆。”
“如果一個人單打獨鬥,很難在這些世界生存下來,比那些怪物還要可怕的生存危機,你還沒見識過。”
霍輕雪握緊了咖啡杯,身體前傾,語氣著急:“那我應該怎麼辦?”
宋臨山點頭:“不用擔心。”
“我會幫助你。”
霍輕雪像是找到了希望,眼睛一亮:“怎麼幫?”
“給我安排喝不完的手磨咖啡嗎!”
宋臨山:“……”
他無奈笑了笑:“如果你喜歡,這裡的咖啡都是你的。”
“不過,既然我們已經聊到這裡,我希望你不要對我有所隱瞞,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霍輕雪直接把“讚同”兩個大字打在了臉上:“宋先生,你說的太對了。”
“衛驚現在是我的人,或許明天,我就能坐上A城總指揮的位子,你選擇我,遠遠比選擇唐紹校他們更有前途,而且,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強大的多次輪回者,他們會在必要的時候,出手幫助我。”
霍輕雪:“哇哦。”
宋臨山似乎很滿意她的表現:“我想問你一件事情,你的異能是什麼?”
霍輕雪眨眨眼:“我的嗎?好像是火係。”
“我聽說富日酒店出現了一個疑似有著暗係異能的覺醒者,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霍輕雪問:“什麼是暗係異能?”
宋臨山看了她幾眼,從少女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在裝傻,他笑了一下:“釋放異能的時候,會伴隨著腐蝕性的力量出現,富日酒店是從你們入住之後才有人見到過這樣的力量,所以我想問問,你有沒有線索?”
原來是找暗係異能者。
章羽進入富日酒店之後一直在恢複精神,他之前在成大那裡消耗了異能,到現在還不能正常使用,隻有可能是霍輕雪在清理喪屍的時候,被宋臨山的人撞見了這樣的能量波動。
這種能量很少有人會注意到,能認出來的人更少。加上當時酒店裡斷電看不清是誰的動作,所以宋臨山在找這個人,卻沒有任何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