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情況一片混亂, 顧幕衝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地上有一個人正在啃食女人的身體。
地板上都是血。
那人聽見他們出來的腳步聲,猛然抬起頭, 沒有眼黑的恐怖雙眼突出,四周不滿了血絲,臉上青筋暴起, 嘴裡還咬著一塊血肉。
他看起來麵容猙獰,顧幕來不及多想,撿起地上被掃落的長刀就衝了上去!
那人吼叫著,放開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衝了上來, 但顧幕的刀更長,精準地刺入他的腦中!
對方嘴裡發出咕嚕的聲音, 從喉嚨裡吐出大片的血跡,顧幕看清了他的五官, 瞬間愣在了原地:“爸……爸……!”
他鬆開手,後退了幾步,男人倒落在地上, 頭偏在一旁,霍輕雪低頭,看了眼他已經完全病變的手臂, 搖搖頭:“他在外麵就被抓傷了, 喪屍的血從傷口進入, 所以……”
顧幕驟然醒過來,連忙衝到另一側的地上, 查看母親的情況。
然而女人的肩膀上一片血肉模糊, 渾身已經開始了抽搐。
顧幕雙眼通紅, 臉色慘白:“不會的, 不會的。”
“我們都到家了,你們怎麼會出事,怎麼會出事……”
他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悲痛當中,而他麵前的女人抽搐地越來越厲害,最後猛然挺直了身體,張口發出怪物一般的嘶吼聲,再次回頭的時候,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白色!
她撲向顧幕,然而男生隻是跪在原地,沒有絲毫要躲開的意思。
“嘶!!!”
女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隻知道麵前有美味的獵物,就在她快要咬上顧幕的瞬間,卻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狠狠砸在牆壁上!
霍輕雪伸手將顧幕推到一邊,站在他麵前。
女人聞到活人的氣味,越發瘋狂起來,失去意識的她隻有進食的本能,她一次次地衝上來,但霍輕雪隻是將她踢開,卻並不殺她。
她是顧幕的母親,她能看得出來,雖然男生有些叛逆,和父母的關係不算好,在外麵的時候也是冷言冷語,但是逃命的時候,無論是兒子還是父母,都是顧著對方的。
她尋思著找個房間把女人關起來,至少比當場殺死她要好一些。
身後的顧幕一直沒有動靜,霍輕雪也不勉強他,最後一腳將喪屍踢開之後,她便走上前,在喪屍快要爬起來之前,準備將她扔到其他臥室裡。
然而就在她走到喪屍麵前的時候,卻被人輕輕拉開,緊接著,顧幕走上前來,蒼白的臉上還殘留有淚痕,卻沒有任何表情。
他抬手,狠狠將長劍刺入了女人的頭部。
做完這一切,他才往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低聲喘息著。
霍輕雪回頭看向他:“你沒事吧?”
顧幕搖搖頭,抬頭盯著地上的兩具屍體看了很久,才站直了身體,走了過來。
他沉默地將父母的屍體拉到了臥室,然後關上門,又從廁所拿了拖把過來擦掉地上的血跡。
霍輕雪站在走廊旁,靠在牆上看著他慢慢地清理這一切,最後一點血跡擦掉的時候,拖把已經染成了紅色。
顧幕沉默地站在原地,低著頭,霍輕雪覺得他或許在哭,又或許沒有。
她沒有多問,隻是道:“早點休息。”
末日裡生死離彆她已經看多了,早已習以為常,但是對於顧幕來說,這隻是噩夢的開始。
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霍輕雪也不會用自己的標準來要求彆人,她準備第二日在問問石間的事情,這個小城實在是太怪異,簡直像是一個桃花源。
但如果真的是桃花源,卻不應該有這些怪物出現。
它像是一個遲緩的老人,似乎跟不上這個世界的變化。
如果石間的四周是險山峭壁,或者大河圍牆,喪屍感染擴散進來比較慢,那還可以理解,可這四周除了路上的亂石堆,一堆廢石,再沒有彆的東西了。
顧幕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霍輕雪,他睡在沙發上,霍輕雪怕他看這客廳的現場想不開,說自己睡不慣彆人的床,和他換了回去。
就這麼過了一夜。
小區果然還算安全,沒有喪屍攻進來,他們在九樓,隻要不發出聲音就行,顧幕清理了血跡,霍輕雪又把香水灑在門口和窗戶邊上,以保證不會有喪屍聞著他們的味道過來。
誰知道隔壁是住著人還是喪屍。
“叮叮叮——”
霍輕雪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太陽正好照在她的身上,有些溫暖,還有些耀眼。
等等,太陽?
她忽然坐起身,看向窗外,隻見外麵的太陽十分正常,電話的鈴聲還在響,似乎是從臥室的方向傳來的。
要知道自從太陽變黑之後,通信收到了極大的乾擾,手機這種通訊工具基本是廢了,或許有些地方,對講機還能有點作用。
她有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石頭跳了出來:主人,這裡還是現實世界噠!
霍輕雪:不是幻境?
石頭的聲音有些疑惑:的確不是幻境,或者假的世界,就是你所在的世界,隻不過就很奇怪……
這點不用石頭說,霍輕雪也能看出來有點多奇怪。
一個男人一邊穿外套,一邊從臥室走了出來,手裡拿著手機正在打電話:“什麼?來不了了?我說,我兒子考上大學,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們都不過來,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快點快點,”
女人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小幕起床了,今天我們去商場給你買點好的衣服,以後你可就是d城大學的大學生了。”
“我不去!”
女人耐心勸說道:“彆生氣了,你放心,我今天絕對不提專業的事情——”
“砰!”
什麼東西砸到了門上。
“你看看,兒子就是被你慣成這樣的,畫畫能有什麼出路,他能成藝術大師嗎?以後說不定自己都沒法養活自己!”男人掛斷電話,有些不悅,回頭卻看見霍輕雪。
他看了沙發上的女生幾眼,又回頭看了眼女人。
“你怎麼站在這裡,還不快去準備——”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也是看見了沙發上的霍輕雪。
女生的帽子在旁邊的桌上,柔順的長發披散下來,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像是有一層柔和的光。
女人猛然拉住男人,低語:“她怎麼進來的?”
“我怎麼知道,不會是——”
“真的?”
女人臉上隨後露出狂喜的神情,隨後快步走到沙發上,握住霍輕雪的手:“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和我們說一聲啊,小幕也是的,怎麼能讓客人睡沙發,沒凍著吧?”
霍輕雪:“??”
且不說女人的反應,眼前的兩人,昨晚分明已經死了。
但現在,卻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麵前,不僅如此,拉著她的手還充滿了溫度。
她死了,還是進入下個亡靈世界了?
霍輕雪低頭看了眼手掌心,上麵的數字還在,停留在8。
或許昨天過後已經是她呆在這個世界兩個月了,所以倒計時依然再往後走,但因為數字發生了變化,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換了世界。
不過換世界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她在真菌感染的末日世界還剩下幾個月的時間,而且一個世界結束之後很少有無縫進入下一個世界的,他們一般會被傳送到一個以數據形式存在的公共世界當中去。
那麼眼前的兩人,又是怎麼死而複生的?
“小幕啊,彆睡了,快起來,你朋友都醒了。”女人喊了一聲。
臥房的方向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音,隨後門打開,顧幕穿著家居服走了出來,他個子很高,身形瘦長,麵容又很清俊,看著和夜間見到那個顧幕有些不同,但臉上的神情卻又幾分相似。
是同一個人沒錯。
但是——
顧幕走了出來,見到霍輕雪的瞬間,也是愣了片刻,但說實話,如果不是她長得那麼好看,不像是個入室搶劫的小偷,顧幕此刻已經選擇報警了。
原本以為是父母騙自己出來的理由,沒想到沙發上真有個女生。
他微微皺眉:“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這裡時高檔小區,進小區要被盤查,進樓還要輸入密碼。
顧幕看向父母,難道他剛剛畢業,這就安排上了?也太快了吧。
“不是你的朋友?”
女人愣了愣,隨後笑起來:“彆瞞著了,如果不是你的朋友,她怎麼進的來?媽媽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專業的事情是為了你好,這小姑娘我也很喜歡,不會反對你們進行來往的。”
霍輕雪:“……等等。”
她現在是拿到了什麼奇怪的劇本了嗎?
“哎,你怎麼稱呼啊?”女人堅信是兒子不好意思介紹,因為之前吵架的事情,他對他們一直都很有意見,她也不逼著他承認。
顧幕隻覺得是父母演的一場戲,眼前的人估計是某個親戚的女兒,介紹給他認識的。
因為專業的事情,他已經夠煩了,父母決定的事情他無論怎麼說,對方都不會改變,同樣,他自己也是,算是繼承了父母的倔脾氣。
既然他們要演戲,那他就陪著好了。
他已經不想再吵架了,吵架沒有任何意義,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他隻能用沉默來抗議父母的安排。
霍輕雪看著已經把自己打上“兒媳婦”標簽的兩人,有些茫然,不過這不是重點,調查清楚這個世界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她回答:“我叫青青。”
“青青啊,好名字,好名字!”
果然萬用誇獎就是不管你叫什麼都是好名字,她懷疑說自己叫二柱,對方也會說好名字。
“正好,我們一會要去商場,青青你一起吧,幫小幕挑點衣服,對了,你現在多大了,在哪裡讀書,家在哪裡啊?”
霍輕雪捕捉到“商場”這個字眼,決定靜觀其變,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天的商場顯然已經成了喪屍的樂園,此刻他們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們誤會她的身份也無所謂,
“啊,我剛剛畢業,錄取的大學在d城——”
“d城好啊!”
女人驚喜道:“小幕也是在d城,你們不會是一起填的誌願吧?”
霍輕雪敷衍了幾句,顧幕去洗漱,她被拉著聊了半天,最後折騰了很久,一行人才出門。
小區門口的保安見到這一家,還打了個招呼。
霍輕雪記得這個保安,就是她給了他一刀。
如果不是見到了顧幕,她簡直要以為這裡是亡者的世界。
畢竟遇事不決,量子力學,解釋不通,平行時空。
如果這裡不是石間的另一個平行時空,就隻有一個可能——
時間倒流。
一路上都十分正常,這裡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城鎮一般,街上有車行駛而過,兩側的商鋪裡行人進進出出。
想要看這裡究竟怎麼回事,隻要等等看,商場裡會不會和他們昨天說的一樣爆發感染就知道了。
到了商場,門口有不少人在小吃攤麵前吃東西,顧幕媽媽還給她買了杯果汁,商場裡人來人往,十分熱鬨。
他們直接進了商鋪樓,這裡雖然沒有環形走廊,但是商鋪眾多,男裝店在四樓,下麵有飲食區和遊戲區,人聲鼎沸。
顧幕一路上和父母離得很遠,幾乎沒有什麼交流,偶爾低頭看看手機。
霍輕雪怕自己在顧幕母親身邊多呆一會,就要開始想自己“父母”的人設了,便說自己過去看看顧幕。
顧幕母親也樂意看見他們兩人在一起,知道顧幕還在生氣,便沒有去打擾他們,隻是幫他看一下衣服。
顧幕在外麵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什麼。
霍輕雪在他身側坐了下來:“你好,我叫青青。”
顧幕也沒看她,隻是敷衍地嗯了一聲。
霍輕雪又問:“你認得我嗎?”
顧幕轉頭:“不認識。”
或許她是母親哪個親戚或者朋友家裡的小孩,或許他們小時候見過,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
霍輕雪又問:“你還記得昨天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的問題很奇怪,顧幕隻當她是想要找點話題拉進和自己的關係:“記得。”
“你在哪裡,做了什麼,昨天你有沒有見過我?”
她問的像是審問犯人,顧幕也隻是微微覺得有些怪異,但依然回答了她的問題:“昨天我在家裡畫畫,沒出門,也沒見過你。”
“倒是你,我媽叫你來我家有什麼目的?勸和?還是勸我換專業?”
他冷笑一聲:“你讓她死心吧,我不喜歡的事情,沒人可以逼我去做。”
霍輕雪有些意外:“沒想到還能從你口中聽見這樣的話。”
顧幕:“??”
他表現的有那麼讓人覺得失敗嗎?
霍輕雪倒不是這個意思,比起昨晚上的顧幕來說,眼前的這個人,顯然更有自信一點,或者,更固執一點。
他沒有經曆死亡的威脅,親人在身邊,家裡不愁吃喝,自然是想要做什麼做什麼,沒人可以逼迫他。
但是昨天的晚上的顧幕不同。
他似乎意識到父母對自己的重要性,也意識到,自己所謂的喜歡做的事情,在關鍵的時候完全沒用,甚至救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霍輕雪搖搖頭:“希望你能永遠記得這樣的心情。”
這樣肆無忌憚,沒有顧忌,隻跟隨本心的選擇。
它不一定是對的,也許將來等自己懂事了,會後悔,但是它也不一定就是錯的。
顧幕隻覺得身邊的女生有些怪異。
“你們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