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女主人心中鬱結,感覺呼吸不暢。
她心頭的怒氣無處發泄,誰想與你客氣?
誰願親手為你捧果?
但見他身份尊貴,又豈能為幾盤荔枝翻臉?
隻得將即將爆發的怒氣壓回心底。
她心想,若因賓客過食荔枝而起爭執,大恒祥數百年聲譽或成笑柄。
“其實,這第二種境界挺符合楚大當家現狀。”
李安邊吃她的荔枝邊談論,“楚大當家這等人物,經曆時光與知識的熏陶,開始擺脫暴發戶之俗態。”
楚家主婦心頭一陣暈眩,幾欲昏厥。
她怎忍受他言中的諷刺?
想念他那嘖嘖稱羨之態,她是否該道一聲感謝?
李安繼續:“楚大當家這等人,懂得以看似平常之物,在識貨者眼裡卻顯奢華,來裝點自己。”他愈吃愈喜,自離京城以來,未曾如此儘興地品嘗美味之果。
楚大當家心中不甘,暗自辯解,非是以奢華自飾,而是懂得生活之真諦,非為誇耀。“這類人心中,早已將自己與暴富者劃界。”她心想,暴發戶是為了炫耀,而己,是骨子裡鐘愛這些精致物件,非比尋常。
李安接著說:“然而,他們心底還是隱隱炫耀,想要在優雅奢華的生活中,顯得自得其樂,似不關他人事,但內心卻自有優越感。他們會將這種生活展示給那些身份地位高者,若對方顯露不解,他們不言語,卻心中輕視,以此提升自我優越感,從而在心底認為自己高於俗世。”
李安所言非虛,一眼便看穿楚大當家欲在其前炫一番奢華。
而她不經意流露的輕蔑,亦泄露她內心深處或許自己未覺的優越。
李安知道,在大梁帝國,商人雖富可敵國,地位卻不尊。
楚家女主人,便是其中佼佼者,擁有無儘的財富,然她們,終歸還是商人。
楚大當家,麵如霜雪,耳邊回響著那言語的回旋。
她深思熟慮,心湖蕩起疑雲重重——莫非,她的所作所為,竟是根植於一種連己都未覺察的自卑之感?
她輕蔑那些世俗矯揉造作的官吏,竟是為了構築自我優越的堡壘?
思潮越演越烈,楚家家主心頭如被寒風肆虐,她自詡敏銳,一番沉思即讓她察覺李安那語中話,似乎是對她的靈魂畫下了符咒。
而她身旁的女子,先是笑顏如花,終變默默無言,心事誰知?
李安,雖被麵紗遮目,未窺其容,卻自她的沉默和眼中不定之光,猜透了心思。一語中的,觸及了她自負心的脆弱,如同將自豪轉為懷疑的利刃。
要攻陷一名外柔內傲的女子,最佳之策莫過於擊碎她的驕傲。
她宛若珍重的核桃,非得碎殼方能嘗到其中的甘甜。
楚家的家主長籲短歎,聲如幽穀,問及:“公子,難道真有更高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