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可以選擇默默忍受,或者用另外的方式去對抗欺淩,而不是在那個崩潰的夜晚被仇恨操控,讓心裡的魔跑了出來,將自己推出了人間。
晚風突然有了強烈的寒意,像刀子一般刮在了沈林的臉上,將他的思緒強行拉了回來。
——這風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一瞬間,他全身每一個毛孔都警戒了起來,而這怪異的冷風裡竟然傳來陣陣嗚咽、悲鳴之聲。
——是他們來找我了吧?
沈林一刻也不想繼續待在教室裡,他趕緊拿上書包便往門外走,可這陣詭異的陰風就是衝著他來的,無論他去哪裡,都緊追著不放。
就在沈林剛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有兩個男人攔住了他,一個一身正氣,滿臉嚴肅,另一個則是個光頭,正懶洋洋地看著他。
那個神情嚴肅的男人麵無表情地盯著沈林,開口問道:
“同學,乾嘛走得那麼急,是有什麼東西在追你嗎?”
*
白煜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乾淨斯文的少年竟然是個殘忍的殺人犯,如果不是怨氣追蹤而至,他大概會因為對方人畜無害的外表而忽略掉嫌疑,畢竟那四個不良死得太過淒慘。
然而沈林並沒有答話,他能感知到對方並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那個看起來不太正經、始終一副慵懶模樣的光頭莫桑。
見對方沒有反應,白煜還想進一步逼問,莫桑卻一把攔住了他,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交給自己來。隻見莫桑往前走了幾步,笑嘻嘻地衝著沈林說道:“小弟弟,你脖子上的那個東西可以借我看看嗎?”
沈林下意識地用手抓緊了脖子上的吊墜,這是一個用細繩串起來的青銅獸首,個頭不大但很精致,不過因為沈林的動作太快,白煜並未看清到底是什麼動物。
“哎呀,不想也沒有關係,大哥哥隻是隨便說說而已啦,不用緊張。”莫桑罷了罷手,接著說道:“反正它現在隻是個普通吊墜,也沒有什麼用了。”
話到了這裡,沈林更加確定這個光頭不是善茬,他應該比自己還要了解這個吊墜,甚至學校裡發生的事情他可能都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絕對不會放過自己,逃跑已經沒用了,那團怨氣像條瘋狗一樣緊咬著不放,那麼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滴答。
一滴黑色水滴從沈林指尖滴落,就在接觸到地麵的那一瞬間迅速暈染了開來,就像墨汁浸潤了宣紙,周圍的景色也隨之變得朦朧而灰暗,仿佛將他們三人拉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對比白煜的不知所措,莫桑卻十分淡定,他收斂了身上的懶散勁兒,專注地觀察著沈林的動作。
說時遲那時快,沈林的眼眸墮入了深邃無比的黑暗之中,他的手裡多了柄匕首,隻見匕首吞吐著寒光,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的脖子刺去。
哐當。
一輪金色的光圈將沈林的手死死鎖住,匕首還未刺進脖子,他的手腕卻猛然吃痛一鬆,匕首順勢掉落在了地上,可他不死心,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又摸出了一柄匕首,想要故技重施,但另一輪光圈仿佛預知了他的動作,瞬時出現將他鉗住。
莫桑雙手捏訣,旋即另外三輪光圈鎖住了沈林的雙腳與腰腹,他一抬手,沈林整個人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抬起,像隻風箏被“定”在了空中。
“你們是什麼人?到底想要怎樣?”沈林不再掙紮,他已無計可施。
白煜掏出警察證,厲聲道:“我是警察,你說我要怎樣?老實跟我回去。”
“這樣啊……”沈林的嘴角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低著頭,輕聲說道:“那你就來逮捕我吧。”
“莫桑,趕緊把他放下來。”白煜從兜裡掏出了手銬並示意莫桑。
但莫桑動都沒動,依然保持著捏訣的姿勢,任由白煜在一旁催促著。
“怎麼了?人都已經捉到了,我還要回局裡。”
沒過一會兒,莫桑開口道:“趕緊離開,還要我動手?”
——什麼?白煜一愣,不過旋即明白這話不是對他說的,隻見莫桑的目光將沈林盯得死死地,而沈林無動於衷,繼續選擇沉默。
“哎,真是塊茅坑裡的石頭,我也不想來硬的,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莫桑歎了口氣,隨後手勢一變,眼裡閃爍起金色的光芒,方才還軟硬不吃的沈林突然抽搐了起來,並且發出淒厲地尖叫聲,白煜捂住了耳朵,不過短短幾秒鐘,這叫聲越發不似人類,而像是野獸的哀嚎。
沒過一會兒,沈林不動了,但是尖叫聲並未停歇,隻見他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團黑影,這黑影看起來像是一頭野獸,它拚命揮舞著爪子,身體不停地扭曲掙紮,哀嚎聲幾欲刺破白煜的耳膜,不消片刻,它變得越來越淡,最後煙消雲散。
莫桑收了手,沈林瞬間癱倒在了地上,白煜立馬奔過去將他拷了起來,周圍怪異的感覺消失了,晚霞在天邊燃燒,微風輕輕拂過臉龐,又一個普通但珍貴的夜晚。
*
南城一中的案子就這麼結了,沈林主動認了罪,當然怪力亂神的部分,他和白煜都沒有提,不過寫結案報告的時候倒讓白煜頭疼了許久。而莫桑,來時一陣風,去時一場雨,完事兒後招呼也沒打個,一閃神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畢竟萍水相逢,人間過客,也罷。
白煜開始反思起自己的無知與無畏,他僅僅窺探了另一個世界一眼,僅憑這一眼,為什麼就認為自己可以走進去?不管為了什麼目的而來,如果莫桑選擇冷眼旁觀,過幾天就該是自己的頭七了。
不可駕馭之事,不應妄自為之。他決定以後不再主動招惹神鬼之事。
白煜獨自在陽台喝完悶酒,夜深了,星空都睡了,他從兜裡掏出手機看時間,結果一個東西隨之掉在了地上,撿起來一看是個吊墜。
這是沈林在審訊完後給他的,這枚獸首吊墜記得莫桑說過已經沒有作用了,那它之前是用來做什麼的?沈林又為什麼要給他?
酒勁兒還在,他的腦子想不了太多東西,於是他走進浴室,匆匆衝洗一番便準備回臥室休息。就在他剛要離開浴室的那一刻,他注意到鏡子裡有點不尋常。
準確地說,是鏡子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