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二十幾年,吃儘了苦頭的人不是謝慈君嗎?
他媽都還一滴眼淚沒掉,一聲苦都未訴,這家夥作為利益既得者,究竟是為什麼有這麼多話可以說?
他也懶得理會這些演戲欲爆棚的人。
等電梯行至一樓,就問閻教授:“教授你吃晚飯了嗎?附近有家湘菜館還不錯……”
“不用不用。”
閻教授雖然是湘省人,但這時候著實沒有什麼吃飯的心情。
他拍拍學生的肩膀:“晚上學校還有個會,況且你家裡今天應該事情比較多,我就不浪費你的時間了,”
遊略苦笑一聲:“其實我也摻和不了什麼。”
“總歸你母親肯定是需要你的。”
他微微搖頭:“我也得跟你說聲抱歉,要是早知道是這麼個狀況,唉,我不該給你打那個電話。”
閻教授是參加了工作後才考的大學,比同屆的同學劉君大了六七歲,又不同係,其實壓根沒啥交情。
主要是妻子和對方關係近,這麼些年才維持著來往。
他是經曆過上山下鄉的人,人生經曆了多少風雨,又帶過那麼多學生,向卿雲那點小心思,在他麵前根本藏不住,所以一路電梯下來,越發覺得這所謂的“認親”之事,絕沒有劉君所說的那麼簡單。
遊略這個學生,刻苦好學,目光清正,哪怕這學期在網絡上走紅,也沒忘了自己的本分和初心。
他是很看好的。
他又看了看向卿雲。
在心底再次歎息:做學問的人,和做生意的人,終歸不是一路的。也不該摻和在一起。
“我就先走了。總之,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怎麼做,你自己要堅定要清楚,遊略,前方本是一片坦途,可彆因為旁人影響而走窄了。”
“我明白的閻教授。”
閻教授的車就停在露天廣場的充電樁旁,遊略目視著它駛遠,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們剛才的話,向卿雲在旁邊也聽到了,不禁皺了皺眉,總覺得閻教授話裡有話,不僅是在勸誡遊略,也是在點自己。
“不是要去買水嗎?”
他主動開口打破兩人間的沉默,“我跟你一起去。”
遊略沒說話。
向卿雲有些無奈:“遊略,難不成你打算以後一麵對我們家人,就用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我都解釋過很多遍了,有些事情真的隻是個誤會……”
“你們家人,是指哪家人?”
遊略似才回過神,慢悠悠問:“謝家麼?還是向家?”
向卿雲:“……我認為都是一家子人,沒必要分這麼清吧。包括你和謝阿姨。”
“可彆。”
他似笑非笑:“我還是有點慶幸沒在你們這家人裡長大的,不至於學了滿身蠅營狗苟的本事。”
“你什麼意思?”
“我說的話向來都是字麵意思,不彎彎繞繞。”
向卿雲終於有點生氣了——其實每回都是這樣,先好聲好氣地跟遊略表達歉意,連篇累牘地解釋,然後被遊略幾句話堵得氣血上湧。
他冷著臉:“你沒必要把脾氣發在我身上,說句不好聽的,你母親被拐的時候我還沒出生,這事再怎麼著也跟我扯不上關係!”
“哦,還有我媽,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她抱有這麼大的敵意,是因為謝阿姨被拐後,她跟我姥姥姥爺認了乾親?那大可不必,這麼些年……”
“這麼些年,如果劉君女士懂得分寸兩個字怎麼寫,其實我母親會很感謝她。”
遊略抬起頭:“畢竟不管這門親緣是她真心換真心,還是百般陰謀算計,她確實照顧了老人家這麼多年,承擔起了作為子女的責任,彌補了他們親生女兒不在身邊的缺憾。從我母親的角度,她很感謝劉君女士這一點。”
向卿雲怔住了。
或許是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
“但你母親,我隻能說,立身不正,一輩子都會心虛。”
遊略抱臂倚著梧桐樹乾,語氣淡淡:“我想她沒跟你說吧?就在幾天前,她還去我老家找人了,帶著記者和攝影師,大張旗鼓地進山村去尋親。”
“什麼?”
“很巧的是,她找的攝影師跟我還有點七歪八拐的關係,他們進村前消息就傳到了我耳朵裡,還是我專門打了電話回去,讓村裡人彆攔著她,這難道不是我好心?”
“劉君女士應該是抱著想做個大新聞的念頭,估計連當天要說什麼話做什麼的事的流程腳本都提前寫好了。隻可惜我母親提前來了京城,讓她白白撲個空,時間拖不下去了,才迫不得已今天演了這麼場大戲。”
遊略麵無表情地盯著他震動的瞳孔:“你看,這些你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她也一定沒告訴過你,其實很多前她就收到過一封來自謝慈君的求助信,但她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偷偷摸摸地將這點線索毀屍滅跡,讓謝慈君又在那座大山裡捱了十來年。”
“我想,你說她曾經差點就找到了我老家,也是為了遮掩那封信而演的戲吧?”
……
已經是秋天了。
北方的秋風是乾爽的,蕭索的,樹木提前光禿,連落葉也沒有幾片。
甚至天空還下起了極細極細的雨絲,在樹下根本感受不到,但風一卷,就鋪麵而來一股子濕潤寒意。
向卿雲覺得,好像整副身軀都被凍僵直了。
“有時候我覺得,劉君女士真的蠻有意思的,她到底為什麼這麼害怕我母親回去?照理說,她的工作、家庭、資產,經過這麼多年經營早就成了客觀事實,難不成你姥姥姥爺找到了親生女兒,她就會丟掉工作,跟你父親離婚,財產全被卷走?”
“她的害怕實在站不住腳,隻能證明當初得到這些時走了歪門邪道,所以二十幾年過去,還心虛不已,一聽到點風吹草動就慌得不得了。恨不得舉著相機拍好尋親戲碼給全世界看,來證明自己有多麼偉光正,積蓄了一肚子眼淚要在那座大山裡流。”
“但是你們好像過於高估了我的肚量和耐性。你媽不是要做新聞嗎?可以啊,反正我有個現成的自媒體賬號,流量也不小,到時候我配合你們就是了,我會把這個賬號一直做下去,越做越大,但凡觀眾記住我的一天,就會記住你——我的參照組。”
“你是我的參照組,你母親是我母親的參照組,你覺得,大家會怎麼看待你們?”
親生的血脈在外吃儘了苦頭,領著貧困補助,靠自己手腳闖出一片天。
好不容易自媒體賬號火了,一切都在變好之時,親人才姍姍來遲錦上添花。
而那位“鳩占鵲巢”的乾女兒,卻在謝家的庇佑下過得順風順水,丈夫出身名門,兒子上電視,滿身的名牌,被輿論捧得老高,誇讚是書香門第出身,既有富貴又有底蘊。
如此鮮明的對照,隻要再往裡投一點點不和諧的因素,就會瞬間引爆大眾的好奇心理。
他們絕不肯輕易地相信,這曲折的故事裡,全是意外、偶然和迫不得已。
“向卿雲,你可能沒搞明白,比起我母親,其實你們家才是真正需要擔憂事情會被鬨大的。一旦這成為大眾熱議的新聞話題,你覺得你們經受得住被成千上萬的人拿著放大鏡調查?”
“你母親走到今日,她的學術成就一項項都是無可指摘的嗎?她的職業生涯從頭至尾都是清清白白的嗎?她確定沒有給人留下過話柄和口實嗎?還有你,你能確保自己身處於這樣的家庭中,從小到大沒有走過一次捷徑嗎?”
“向卿雲,你真的不害怕你們家到時候身敗名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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