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形勢如何嚴峻,文昌侯府隻是有所耳聞,因此更不敢得罪這位手段似乎頗為狠辣的帝王。
加之往日恩怨,文昌侯恨不得連夜就把自己的兒子送到龍床上。
時佑安對男女之事尚且不甚清楚,更彆說是龍陽這樣的旁門左道。
許夫人生怕時佑安得罪於聖上,本來準備找些懂門竅的婆子教教時佑安,卻被時佑成一句“沒開竅才能讓聖上得趣兒”堵了回來。
而文昌侯則在時佑安被關起來後,將自己鎖在房間內,整個下午都未出來。
夜晚,時佑安屋內的窗戶邊忽然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掀開窗戶。
一個人影裹著風雪輕巧地跳進來。
“悄一,你來的好晚啊。”
時佑安屁顛顛地湊過來,冷不防打了一個噴嚏。
一身黑衣的悄一趕緊關上窗戶,還後退了幾步和時佑安拉開距離。
他伸手比劃著:【我身上,冷,你不要靠過來,會受寒。】
時佑安隻好乖乖點頭,又耷拉著腦袋坐到床邊。
悄一摘下帽子,露出一張五官鋒利的臉。
他從懷裡掏出一包冒著熱氣的油餅,塞到時佑安手中,然後便開始飛快地打著手勢:
【他們要把你送到宮裡?】
時佑安點頭,馬上回道:“我不想去。”
悄一點點頭,很果斷地回複:【我帶你跑。】
啊?
有點不知所措,時佑安抿著嘴巴問:“……你的意思是……我們離開侯府嗎?”
悄一點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時佑安垂下眼簾,遮住琉璃一樣清透的棕色眼睛,“我們能去哪兒呢?”
他又帶著點期待問:“你知道聖上和我娘親關係如何嗎?或者他會看在我娘的麵子上放過我。”
時佑安小聲嘀咕:“……畢竟戚家對聖上有恩,聖上他、他總不能負了外公的恩情……”
不過悄一搖了搖頭:【小姐在來浚洲的路上救的我,我不知道,小姐的過往。】
這下是徹底沒轍了。
悄一打著手勢,眼神頗為堅決:【我們,走,誰都找不到。】
想起那些關於新帝殘暴的謠言,時佑安惴惴不安道:“……真的,誰都找不到嗎?”
【是。】
悄一安撫著他。
新帝並非出身草莽,對這千裡江山下的民間山野又能有多少了解?
而悄一卻是有過苦日子的人,隻要他想,帶著時佑安隱居到某個小村莊裡不是難事。
得到悄一肯定的答複,時佑安終於下定決心。
跑!
.
侯府等不及,許夫人和時佑成更是等不及,在得到文昌侯的默許後,時佑成便以侯爺的名義寫了一封信,連夜送往京城。
京城的皇宮才經曆了一場權利更迭,宮人們目睹著先帝被穿著甲胄的士兵從龍椅上拖下來亂棍打死。
鮮血流滿了整個大殿。
此時承乾殿內一派安寧。
宮女太監們尚且摸不透這位新帝的心性,隻能多做少看地低著頭沉默。
而昨晚還滿地是血的地毯早已經換上新的樣式,殿內燃著濃鬱綿長的龍涎香。
新帝戚長璟正坐在案幾前看信。
新上任的太監總領是紀得全,早些年便一直跟著戚長璟,如今對他的脾氣也有些了解。
他試探著問:“陛下,您都看了這麼多遍了,信中可是有不妥?”
戚長璟隻道:“侯府要送朕一份大禮。”
紀得全揣摩不出戚長璟的心思,一邊想著聖上即位後心思愈發深沉,一邊細細思慮著對侯府的態度。
畢竟,這裡麵可隔著一層長公主的關係在呢。
如今長公主已經病逝,隻留下一個小郡王,聽聞小郡王在文昌侯府也一直過的不好。
也不知聖上會不會借此狠狠罰一罰文昌侯?
這時戚長璟接著說:“既然要送朕一份大禮,朕自當親自去迎。”
紀得全大驚,京中如今百廢待興,聖上若不能坐鎮,隻怕要亂了人心。
勸誡的話還沒說出口,戚長璟就丟開了手裡的信封。
“備好馬車,朕要即刻前往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