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琰長歎一口氣,朝蔣庚年鞠躬行禮,之後便戴上帽錐,緩步走到門口,獨自一人推開門走了。
直到門口傳來關門的聲音,蔣庚年這才睜開眼睛。
屋內的書童戰戰兢兢地走出來,雙手捧著一張寫滿字的紙遞給蔣庚年。
蔣庚年並不去看,隻是問:“都記下了?”
書童有些傷心,“大人,您真的要去自——”
蔣庚年笑了一下,並未回答他的話,隻是說:“今日章琰倒是又給我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我說著,你且記下,到時候一並交給宮裡去。”
書童隻好點點頭。
“章琰今日說,那黃河奇石一事中,除了章珽之外,還有蘇坦勒插手,說明他們二人早已暗通曲款……聯係他們章氏兄弟的老家在河北,倒是可是大膽猜一猜,如今正與漠北聯手的冀家軍,多半就是章珽的人了。”
書童聽的雲裡霧裡,隻能奮筆疾書,將蔣庚年說的話轉化成書麵語,一字不漏地寫在紙上。
蔣庚年拍拍他的肩,“去送吧。”
書童看著略顯憔悴的蔣庚年,忍住用袖子擦眼淚的衝動,用力地點點頭。
看著書童小心翼翼地將陳情信疊好放在衣襟中,然後小跑著消失在門口之後,蔣庚年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仰著頭,看著月光蒙上一層薄紗傾瀉而下,笑著搖了搖頭。
“這樣好的月光,也不知在獄裡還能不能看到。”.
第二日一早,神情肅穆的士兵就已經將蔣庚年的家包圍的水泄不通,尚在床上的蔣庚年被人拖著押入大牢,以通敵叛國罪候審。
大兆的第一個狀元竟然是冀家軍匪首,同漠北勾結在一起偽造出奇石,意欲陷害郡王。
除去此時,章珽還曾經與巴雅爾聯手,利用漠北人研製的文殊蘭,偽裝成香料慢慢在中原滲透,間接造成黃河水患。
若不是戚長璟及早就派人治水,隻怕這水患要殃及不少民間百姓。
從蔣庚年口中挖出更多細節後,朝廷便下了通緝令,將章珽的種種罪行一一列舉在榜,並在大兆各地張榜通緝。
一時之間,群情激奮,有的人甚至當街擺出章珽的畫像,讓眾人丟爛菜葉和臭雞蛋泄憤。
老百姓最痛恨水患,那章珽不光開鑿放水,甚至還用那些個讓人上癮的毒玩意兒害人!
呸!
章珽一事爆發後,受影響最大的竟然是時佑安。
早些時候因為時佑安自請和親卻被聖上禁足一事傳開,百姓大多以此事為談資,茶餘飯後更是講的津津有味,毫不避諱,直言郡王乃妖妃轉世。
而如今奇石一事真相大白,所謂謠言自然不攻自破,眾人再細品宮中發生的事卻是彆有一番滋味。
“這樣看……合著咱們郡王殿下分明從頭到尾受足了委屈!”
“那可不是?當時謠言傳的多難聽啊,我可是聽說朝裡好些個大臣都想把郡王殿下送走,那漠北汗王正好來要人,可不是正中下懷?”
“唉,想必當時殿下也是被逼緊了,竟是自請出關,甘願去漠北那苦寒之地受苦。”
“我家侄子的鄰居在宮裡當差,聽人家說,當時郡王殿下還生著癆病,一邊咳血一邊執意要出關呢!”
幾個人越說越淒慘,聽的旁桌上的客人也紛紛捶胸歎息。
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啊!
而宮中的時佑安,這幾日的身體卻是罕見地愈發好起來了。
戚長璟回絕了蘇坦勒的請求,並直接下達最後通牒:與冀家軍斷絕往來。
除了戚長璟在前朝忙碌,那一日自從戚長珩目睹了兩人心意相通之後,就嚎叫著跑去找太後說理。
本以為太後聽聞會大怒,並站在他這邊想辦法將兩人分開,誰知道當天戚長珩就被太後狠狠賞了一個腦瓜崩,疼的戚長珩吱哇亂叫。
也是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太後早就知道戚長璟的心思了。
“玉奴!你跟舅舅走吧,”戚長珩捧著時佑安的雙手,可憐兮兮地請求著,“舅舅告訴你,冬天的江南暖和的緊,比你待在京城可舒服多了!”
時佑安輕眨了眨眼睛,為難道:“可是……陛下又不會跟著我們去……”
聽到他提起戚長璟,戚長珩心底的火氣“噌”的一下就冒上來,“提他乾什麼,聽的我耳朵疼!”
他又收起臉上的表情,嚴肅道:“舅舅相信,你年紀這麼小,肯定是被他給騙了!他比你大那麼多,又是皇帝,三言兩語就能把你騙走,玉奴,聽舅舅的話,跟舅舅去江南,舅舅帶你去看江南的美人……呃,俊男人也成,你想看什麼看什麼。”
已經站在門口許久的戚長璟麵無表情地盯著戚長珩的後腦勺。
時佑安尷尬地看著兩人,更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怎麼樣?願不願意同我去?”戚長珩興致勃勃地問,忽然感覺後腦勺一陣冷颼颼的涼氣。
他扭頭一看,差點摔倒在地。
“你你你你、“戚長珩結巴地站起身,”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戚長璟微抬下巴,高深莫測地盯著他。
被他盯的心底發毛,戚長珩咬咬牙,心一橫,乾脆破罐子破摔,朗聲喊道:“是了!我就是不同意你和玉奴在一起!玉奴還這麼小,長的也好看,誰見了不喜歡?憑什麼這麼早就要找個人綁定終身?”
他又嘀咕一句:“除非你叫我一聲舅丈……我就同意了……”
“舅丈。”
戚長珩緩緩睜大眼睛。
“……你你你……”他搓了搓耳朵,不敢置信地看著戚長珩,“你叫我什麼?”
戚長璟麵無表情,“聽一次就夠了,還不進去說正事。”
戚長珩張大嘴巴,興奮的臉都紅了。
“舅丈……哈哈,我是你舅丈……嘿嘿嘿……”
戚長璟:……
時佑安:……
戚長珩沉浸在深深的喜悅中無法自拔,連後麵戚長璟說的正事都沒聽進去幾分。
直到戚長璟忍無可忍,塞給他一個聖旨。
戚長珩憨笑著展開,下一刻,便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手一抖,聖旨便落在地上。
這是……冊立太子詔書?!.
病好了之後,時佑安的心又活絡起來。
他想出宮去玩,隻是戚長璟放心不下,一定要他陪著才行。
隻是這些時日戚長璟和戚長珩實在是過於忙碌,幾乎沒有時間能陪時佑安出去。
時佑安百無聊賴,也隻能一個人縮在承乾殿看話本。
秋日很快就過去了。
當招夏拿出大氅披在時佑安肩上時,他才驚覺外麵已經這麼冷了。
戚長璟用罷晚膳後,親了親時佑安便又起身去了議政閣。
時佑安吃著桂花糕,像個小貓一樣伏在案頭,一隻手摸著已經變大不少的狸奴,另一隻手翻著書頁,迷迷糊糊地看著上麵的字。
不知過了多久,手上的書緩緩倒下,時佑安再也撐不住,慢慢閉上眼睛 。
廊外的燭光被微風吹過一陣波瀾。
招夏睜開眼,見來人是聖上,趕緊行禮。
聖上一身玄服,倒是與去時的打扮不大一樣。
“今夜朕陪著殿下,你且下去,把外麵的燈也吹了罷。”
“莫要讓人在門口看守。”
招夏心思細膩,聽得聖上這樣說,不知想到了什麼,耳根頓時變的通紅,忙點頭答應,“陛下,狸奴還在裡麵……也要奴婢抱出來嗎?”
聖上點了點頭。
招夏隻覺得今日聖上的聲音聽著與往日不大一樣,不過也未曾多想,推開門,腳步輕緩地走到時佑安身邊,將掙紮的狸奴抱在懷裡。
隻是出門經過聖上的時候,不知是怎麼回事,往日一向很親人的狸奴忽然變的有些狂躁,伏在招夏懷裡拚命掙紮,薑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聖上,爪子都伸了出來,齜著牙低吼。
招夏生怕狸奴冒犯了聖上,按著他的腦袋急急忙忙地退下了。
門被人緩緩推開,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一雙手放在時佑安臉上,略帶曖昧地上下摩挲。
時佑安朦朧中被摸醒,抬眼就看到戚長璟正捧著他的臉。
“陛下!”時佑安高興地摟著他,把頭埋到他懷裡,“你今日怎麼這樣快便回來了?”
戚長璟勾唇笑了笑,卻不置一言。
時佑安也不惱,親親熱熱地把臉湊過去,“你不是每次回來都要親我嘛,快點親,我要睡覺了!”
隻是話音剛落,時佑安便看見戚長璟手上的動作一頓。
他奇怪地看著今日有些沉默的戚長璟,納悶兒怎麼還不親。
戚長璟終於俯下身,卻不是捧著臉,而是一隻手捏著時佑安的後頸,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他手上的勁很重,嘴上也下了力道,咬的耳垂微微有些腫起。
時佑安不滿地稍稍拉開距離,伸手揉了揉後頸和耳垂,“你捏的我好疼啊。”
“還有耳朵也好疼,不要咬我。”
戚長璟笑起來,眼底卻一片深沉,一眨不眨地盯著時佑安看。
時佑安看著他就這樣笑,忽然覺得後脊有些發涼。
他微微皺眉,伸手捏住戚長璟的臉頰,“你今日是怎麼了?乾嘛這麼奇怪?”
然而這人的笑容卻更大了,露出一排整齊白淨的牙齒,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殿下,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他湊上前,在時佑安猝然驚恐的目光中捂住他的嘴巴,狠狠地在肩頭留下一個吮吸的印記。
“你這樣毫無防備地讓陌生人親,真的很誘人。”
說罷,他手掌微微用力,時佑安應聲昏迷,被他一把抱起。
作者有話說:
或許還有一兩章就完結了,之後還想寫一個安崽小時候的養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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