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皇子的優勢,哪怕打死的是同族,也可以被重拿輕放。
而這,甚至不會影響皇帝清譽,隻因他有天下最大的話語權,事情如何定性可以乾綱獨斷。
“你們這一家人呐,鬥來鬥去真是無趣!”感慨完這一句,寶釵便起身走開了,獨留朱景洪一人在房內沉思。
再說乾清宮內,等候了半?時辰之後,朱景淵終於進得殿內。
在入夜時分,能進到皇宮之內,還能直接見到皇帝,天下有這種資格的人,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
因是準備睡下,此時朱鹹銘已褪下外袍,穿著月白色的中衣坐在榻上,手裡拿著一卷書在看著。
“兒臣叩見父皇!”
在參拜之時,朱景淵還偷偷抬了頭,發現老爹此時看的是唐書,且封麵上還印著第二卷。
第二卷即太宗本紀,看來所謂的流言老頭子聽進去了……想到這裡,朱景淵內心無比激動。
所以眼下,他對今晚的任務已越發明確,那就是把自己跟今日變故切割乾淨。
推波助瀾之事,他肯定不會去做!
仍舊看著書本,朱鹹銘徐徐問道:“這麼晚過來,有事?”
“今日老十四與鎮國將軍朱景?互毆,老十四已被宗人府拘押,兒子剛才還得到消息,說朱景?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朱鹹銘放下了書本,露出了自己那鐵青的一張臉。
鬥毆的事他中午就知道了,期間宗人府強力乾涉抓人,便讓他意識到事情不簡單,所以便讓人暗中調查。
連朱鹹銘也沒想到,朱景?竟突然就死了!
老十四跟朱景?鬥毆,其細節他已調查清楚,前者不過錘了後者幾拳,正常來說不應該出人命。
所以在朱鹹銘看來,朱景?極有可能是被滅口!
那麼當前的問題是,幕後操縱者到底是誰?
而答案則呼之欲出,反正在他三個嫡親兒子中,而嫌疑最大的便是跪在眼前這位。
“這些事都是你所謀劃?”
聽到老爹這不帶感情,且態度明確的詰問,朱景淵即便心理素質強大,此時也被嚇得膽寒無比。
“爹……此事與兒子無關,兒子是下午回府才知曉此事!”
朱景淵才把話說完,就聽到“啪”的一聲響起,卻是皇帝暴怒之下摔了書本。
“是嗎?那為何宗人府的人說,是受了你的指使才拘押老十四!”
朱景淵此時無比慶幸,在來之前他見了兩位宗正,了解了情況眼下才不會被動。
強壓住內心恐懼,朱景淵解釋道:“爹,兒子若真有搬弄是非之心,便絕不會露出如此明顯的破綻!”
直接辯解毫無意義,所以朱景淵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從利害關係進行分析。
而他這句話,其實還有第二層意思,即他是被人所陷害。
誰能陷害他呢?
朱景洪已被牽扯進去,唯有太子乾淨得過分了些,所以……
朱景淵說的這些,朱鹹銘當然也能想到,所以他也在懷疑太子,程度上比朱景淵還要重一些。
見自己的話起了效果,朱景淵接著說道:“爹,這背後必定有人挑撥,您可一定要嚴查此事!”
“臣之清譽事小,然十四弟之榮辱,皇家之威儀不可不顧!”
雖然朱景淵義正言辭,但看在朱鹹銘眼中,也隻是稍微減弱了嫌疑。
皇帝仍然確信,此事即便朱景淵不是主謀,在其中定然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神色緩和了些,朱鹹銘徐徐說道:“那你說說……此事有何玄機!”
這話其實是個陷阱,朱景淵心思縝密當然不會上套,隻聽他答道:“爹,此事乾係重大,兒子不敢妄言,還請您嚴查此事,也還兒子一個清白!”
他的這番回話還算合格,朱鹹銘也沒追問下去。
此事他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最終如何處置姑且不說,但至少他要搞清楚真相。
其實這樣的事,以往也發生過十數次,隻是朱鹹銘都沒有深挖,畢竟真相有時候太殘酷了。
然而最近一兩年,兒子們的爭鬥有失控的風險,就讓他不能再裝聾作啞了。
這個把月朱鹹銘不斷抬舉老六,如今出事他懷疑的也是老六,作為皇帝他活得也很擰巴。
在朱景淵覲見之時,東宮的太子也收到了朱景?死了的消息。
因其住在皇城之內,所以消息流轉要慢一下,最後知道情況也是沒辦法的事。
即使朱景源不太精明,如今也能意識到事情不簡單,很有可能又是一場風暴。
隻可惜,徐新安兩天前已離京,回金陵做監察禦史去了,讓他連個能參謀的人都沒有。
當然,即便徐新安在京,這大晚上的進宮來,也是非常麻煩的事。
在朱景源獨自分析時,元春從書房外走了進來,輕聲提醒道:“剛得的消息,老六進宮麵聖去了!”
朱景源抬起頭來,道出了自己觀點:“依我之見,此番怕又是他在搗鬼,如今他還先去麵聖,隻怕是想栽贓陷害!”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魔幻,哪怕沒經過任何調查,隻憑著利益牽扯分析,就能得到近乎正確的答案。
“咱們該如何應對?”
“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想要陷害咱們,也不是簡單的事情!”朱景源淡定道。
他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但卻無法說服元春。
“殿下,老六那般精明的人,真會直接指令宗人府抓人?”元春道出了疑慮。
這一點朱景源也想過,他隻能寄希望於老六犯蠢,亦或者是昏了頭。
“你說會不會……”
見元春欲言又止,朱景源皺眉道:“有話你就直說!”
“會不會是他手下的人,為了幫他拱倒老十三,私底下設計了這些事!”
聽到這話,朱景源頓時眼前一亮,而後心裡就有了盤算。
“對,一定是這樣!”朱景源站起身來。
不管是不是這樣,他都可以讓下麵人這樣傳,然後在老十三垮台之後,再把老六弄得身敗名裂。
見太子如此驚喜,元春臉上卻更為憂慮,她考慮的事情其實更多。
之前朱景洪從西北指揮作戰回京,當日京城就傳了不少流言,甚至情況一度走向失控。
不隻睿王府沒控製住下麵人,東宮這邊一樣存在這種問題。
那麼這次,睿王府和東宮各自的支持者,都有可能如上次那般失控。
情況究竟如何,元春也說不清楚,但她沒有太子那般自信,篤定是睿王府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