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潤說話時的某些微表情,雖然隱藏好消失得快,卻還是被寶釵捕捉到了些。
經過反複思量,寶釵幾乎可以確定,這位三哥不太對勁,應該是心裡藏著事。
“難堪?”
“可不是難堪麼,往後你還是多注意些!”寶釵依舊平靜。
眼下是在轎子裡,外麵隨行有侍衛侍女和宦官,實在是不是說話的地方,所以朱景潤的事她不打算現在說。
於是她倆聊了些日常的事,差不多半個小時後回到了王府,然後朱景洪就被寶釵引到了後園。
後園地方寬敞,可以保證沒有人旁聽,什麼話都可以在這裡說。
“老三怕是不簡單!”寶釵說了第一句。
這話朱景洪半小時前才說過,於是他便笑著答道:“是啊,他寫得一手好字,我早就知道了!”
寶釵此時卻沒有笑,隻見她跟在朱景洪身側位置,神色嚴肅道:“剛才你與三哥說話,我見他神色不安,眼神躲閃……”
“哦?”
這一刻,朱景洪明白了寶釵的意思,於是他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尤其是提到前麵那件事!”
在說話之時,寶釵也在不斷思索和分析,便讓她的思路越來越明晰,一個大膽的猜測出現在她心中。
朱景洪同樣皺眉思索著,他也沒想到隨手為之的事,竟會引出這樣的事故來。
到目前為止,前次那些事的幕後主使,到現在都還沒浮出水麵。
雖然朱景洪猜測是太子和睿王,但無論推斷誰為主謀,其中都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之所以認定是這兩人,完全是出於慣性思維,外加從得利的角度來想。
“你的意思是……老三他……”
一時間,朱景洪也想到了很多,整個人頓時都驚到了。
他突然發現,如果老三是幕後主使,還真就能通過前番一件事,就能往三位皇嫡子身上潑臟水。
“我被牽連進流言之中,老四老六有陷害之嫌疑,真可謂是……一石三鳥啊!”朱景洪感慨道。
把自己比作“鳥”,屬實也是沒誰了。
但此時寶釵笑不出來,隻聽她接著說道:“大哥自戕,二哥早歿,他可是皇長子!”
“他這些年一直養病在家,怎麼就能有這等手段,調動那許多官員掀起風浪……”
後半句寶釵也不明白,但她卻再次提醒道:“你能藏,彆人就不能藏?”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寶釵最後提醒這一句,便讓朱景洪真的確定了,老三或許真的是幕後主使。
雖然其中仍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卻給了朱景洪一個新的方向,說不定就是真相的突破口。
繼續往前走去,朱景洪沒有再多說,他要重新複盤案情,然後再好生整理思緒。
寶釵跟在他的身後,接下來一句話都沒說,她也在思考事情的整個過程。
大概幾分鐘後,朱景洪走到了湖邊涼亭內,扶著欄杆坐下之後,方說道:“讓陳雲泰查了這麼久,卻隻查了些雞毛蒜皮的事,我看可以讓他換個方向!”
“直接查廣陽王府?”寶釵詢問道。
查一位郡王,首先一個是難度大,其次是暴露後無法收場。
“查!”朱景洪目光堅定。
“還是讓陳雲泰派人查?”
“不……陳雲泰吩咐了幾次,這件事讓李文釗去辦!”
陳雲泰雖然是靠“功勞”升的副千戶,但實際也是靠了朱景洪的提攜,這件事有心人都知道。
近期陳雲泰已被安排做了幾件事,眼下這種關鍵差遣就不適合吩咐他,否則暴露的風險就非常大。
反倒是李文釗,近期沒怎麼接過指令,安排他去辦事更恰當些。
“此事牽扯甚大,務必要派穩妥之人去辦!”寶釵再度提醒。
朱景洪答道:“李文釗老成持重,他會明白其中利害!”
李文釗到京已有幾年,為朱景洪辦過許多私事,在此過程中提拔了好幾人。
這些人既是他的心腹,也收了王府不少錢財,與襄王府利益高度綁定,讓他們辦事可以放心。
“嗯!”
二人議定了此事,卻沒有著急行動,而是打算等兩天,讓鄧安悄悄的去傳話。
很快兩天時間過去,當襄王府派鄧安去傳話時,京城之外來了一隊人,一隊比較罕見的洋人。
說罕見,其實也不太罕見,畢竟當下在京城之內,長住的西洋人少說也有上千,其中多是商人或是匠人。
眼下到京這些人,既不是匠戶也不是商人,而是西班牙國的使團。
這些人提前報備過,所以有金陵布政司開的公函,讓他們可以順利進入京城。
在城裡找了“向導”,他們一行便被引向了皇城,鴻臚寺的人接到消息便已等候在外。
使團來人雖多,但能進得皇城的人,也就隻有三個人,其他人都被領往了館舍。
而即使是進了皇城的人,也不是直接就能見到皇帝,而是被領到了鴻臚寺去。
他們遞交的國書,在半個時辰之後,被鴻臚寺的人翻譯好,隨即遞交到了通政司。
又是半個時辰後,這份被翻譯過後的國書,出現在了朱鹹銘的案頭。
兩國約為兄弟之邦,相互之間互幫互助,這便是國書的主要內容。
數月之前,西班牙艦隊襲擊了呂宋,強占了港口且殺人無數,呂宋國主已向大明求援。
而現在,這幫殺人放火的東西,竟說自己是帶著和平跟友誼而來,確定是把朱鹹銘氣笑了。
呂宋的事,此前朱鹹銘已定下方略,打算要出手乾涉。
如果事情能和平解決,朱鹹銘就不打算動刀兵,所以前期已派了官員去跟西班牙人談判。
隻是談判沒有結果,然後西班牙人就自己派人來,並送來了他手中這份國書。
其中也踢到了呂宋的事,但他們卻沒有退出的想法,而是說了自己的不得已之處。
但他們也願意,與大明緩和關係,所以特意是來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