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書言灑脫一笑,答道:“不瞞太子……如今雖是被罷官,臣倒並無太多失落之處,隻覺得無官一身輕!”
“勞碌了大半輩子,臣無時無刻不是如履薄冰,倏然之間已是垂垂老矣,卻還未來得及看遍這大好河山!”
“此番被黜,讓臣再無羈絆,正好到處走走看看!”
朱景源本以為,高書言蒙冤被罷會心有不甘,會憤怒會難以接受,卻沒想到對方是這樣的心態。
這讓朱景源放鬆了許多,於是笑著說道:“高先生能這樣想,那便太好不過了……人生苦短,是該及時行樂!”
接下來二人聊得了很多,聊天的地方也從客廳到了花園,最終來到了一處亭子。
此刻十丈之內,並無內侍宮女隨行,兩個人都很輕鬆隨意,聊的也不是朝局黨政,而是如何過輕鬆寫意的生活。
見周邊無人,高書言突然語氣低沉道:“殿下……”
本來氣氛還很歡快,但此刻高書言表情嚴肅,語氣也變得格外鄭重,便讓客廳內的輕鬆消失不見。
“先生請說……”
“老臣固然可以一走了之,可那些人不會放過攻詰太子,往後您可得小心!”
這話飽含深情,不得不說高書言很忠心,隻是以往太“專橫”了些。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朱景源歎息道。
“臣有一言,萬望殿下謹記!”
“先生請說!”
“十三爺處事周到,殿下一定要籠絡住他,憑之可與睿王對抗!”
聽到高書言說朱景洪處事周到,朱景源心裡便不以為然,畢竟這廝去金陵一趟可惹了不少麻煩。
如今回了京,這才過了幾天時間,就又鬨出了不少事端,怎麼看像不太靠譜。
出於禮貌,朱景源還是答道:“我會跟十三弟處好關係!”
緊接著高書言又說道:“但有一點,殿下可以用十三爺,卻絕不可信他!”
這話就不太好聽了,說嚴重些是離間朱家兄弟之情,傳出去可是要殺全家的,畢竟當今皇帝最忌諱這些。
也隻有高書言絕對忠心,才會說出如此肺腑之言。
當然了,也正是知道高書言的忠誠,朱景源才沒有當場翻臉。
隻聽朱景源沉聲道:“高先生,疑人不用,你的這番話……隻怕不合情理,更不合聖賢教誨!”
“殿下,眼下不是講情理的時候,現在是論成敗的時候!”
“十三爺如今還小,明年加冠開府之後,許多事就會不一樣了,難保不會生出其他心思!”
“伱是說……十三弟也會覬覦東宮?”
高書言鄭重道:“未嘗沒有可能!”
“高先生,我與十三弟是手足兄弟,我們……”
沒等朱景源說完,高書言便打斷道:“殿下不要忘了,睿王也是您的手足兄弟!”
“唐太宗和隱太子,承乾太子與魏王李泰……他們都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
這些曆史朱景源都知道,但在此刻被高書言嚴厲道出,卻帶給了朱景源彆樣的衝擊。
是啊,這些人都是親兄弟,最後都反目成仇……親兄弟也說明不了什麼。
事實上還有更近的例子,比如世祖與靈庶人,再比如當今皇帝與厲太子和英厄王。
出於為尊者諱的原因,高書言沒將這血淋淋的例子說出,卻不妨礙太子自己聯想到。
“殿下,十三爺可用,用好了便能壓製睿王,但您既要用也得防著,切記切記!”
“高先生,孤記下了!”
這一刻,朱景源覺得格外心煩,隻覺得這世上再無人可以信任。
畢竟按高書言所說,連忠厚耿直的十三弟,如今竟也信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