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王培安這做過教諭的人,上課還真有一套方法。
雖然此人隻是舉人出身,但朱景洪卻覺得他上課的本事,絲毫不輸於翰林院那些學士。
所以上他的課,朱景洪也沒覺得太無聊,反正聽他旁征博引講故事也挺有趣。
五月二十,皇家聘書啟程,由禮部侍郎領銜前往金陵,將冊書送到新娘家中。
當然,這一切還是和朱景洪沒關係,他也隻是收到了相關信息,自己還是隻能待在王府折騰。
“王爺,王長史來了!”
王府校場內,朱景洪正張弓搭箭,聽到提醒後並未停下,而是繼續瞄準了前方。
“嗖”的一聲,箭矢離弦而去,穩穩紮在了箭靶中心。
“殿下神射,令臣敬佩!”
這自然是王培安的聲音,此人雖原則性極強,卻又沒有老學究的迂腐,此刻也會說些恭敬的話。
“先生怎麼來了,上午不是已經上過課了?”
王培安卻反問道:“殿下可知,今夕何夕?”
“今天是六月……”今天到底是哪一天,朱景洪其實沒啥概念。
“殿下,欽天監定的親迎日是七月二十一,今天已經是六月初五了……”
朱景洪要到金陵去“親迎”,去一趟差不多要一個月,眼下就該到了動身的日子。
從四月十五禁足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快五十天,回想起來朱景洪都覺得不可思議。
“先生替我擬一篇請迎奏章遞上去吧!”朱景洪笑著說道。
“臣已經擬好了,請殿下過目!”言罷,王培安遞來了一份章奏。
接過來細看之後,朱景洪連連點頭,說道:“先生寫得極好,這就遞上去吧!”
“是!”
“先生還有事?”朱景洪麵帶疑惑。
王培安欠身答道:“趁殿下前往金陵,臣想告假一些時日,前往湖南老家將妻子接回來!”
一聽王培安是告假,朱景洪頓時來了興趣,當即問道:“先生何時動身?明天?還是後天?”
“先生隻管走就是了,王府這邊不必你操心!”
這位要走,朱景洪是相當的高興,所以非常愉快的給假。
“臣估算了下,章奏上去三天定有答複,臣就在三天之後告假,來回或要五十天……”
聽到王培安三天之後才走,朱景洪的熱情便被澆滅,他知道這人既打定了主意,那麼自己就是勸不動的。
“先生既有安排,那就如先生所願吧!”
“是!”
…………
且說王培安遞上了章奏,當天就流轉到了內閣,內閣票擬“準奏”之後,奏章又流轉到了司禮監。
雖然襄王婚事禦批“循例辦理”,但其實每一步要都要呈皇帝預覽,這次的也不例外。
下午看了奏章,朱鹹銘卻將其暫時留中,待到晚上他把章奏帶去了坤寧宮。
“你看看吧!”朱鹹銘把奏章遞給了皇後。
“後宮不乾涉前朝之事,陛下還是把這東西拿走吧!”楊清音並沒有看的想法。
“這不是國事,乃是家事!”朱鹹銘略微有些不耐煩。
“哦?”
半信半疑之間,楊清音拿起了奏章,細看才明白了緣由。
“禁足這幾十天,老十三一點兒錯沒犯,甚至還安心坐著上課,他可從來沒這般聽話過!”
說到這裡,朱鹹銘感慨道:“為了這薛家女子,他還真是轉了性!”
他本以為這,朱景洪是受了老六慫恿,才會稀裡糊塗的選妃,如今看來不是這麼回事。
收起章奏,楊清音徐徐說道:“是啊……能安分這麼多天,看來他是非娶這薛家女不可!”
親迎是很關鍵的一步,到這裡婚禮就進入實質階段。
對於朱景洪迎娶薛寶釵,皇帝心裡自是非常膈應,為的還是“年少失怙”這一項。
而皇後的心態則很複雜,因寶釵“年少失怙”或會對小兒子不利,所以她也有些反對這門親事。
可考慮到寶釵和元春是表姊妹,可以聯係起太子和老十三的關係,她又覺得兩者結合非常恰當。
但拋開這些不談,寶釵的人品相貌和情商,又讓楊清音覺得她做兒媳很合適。
“你怎麼說?”朱鹹銘沉聲問道。
楊清音無奈道:“還能怎麼說……老十三既喜歡,何不遂了他的願!”
“若真給他否了,誰知道這小子會發什麼瘋!”
沉默了幾息,朱鹹銘冷笑道:“可我朱家的門,也不是這般的好進!”
“陛下何意?”
朱鹹銘並不回答,而是說道:“到時候伱就知道了!”
“來人,把奏章送回司禮監,讓他們批紅下發!”
自有宦官上前來,把章奏送回了司禮監去。
司禮監批紅之後,自會傳給禮部等衙門,相應的準備也是由他們來負責。
時間來到第三天,朱景洪終於到了啟程的日子,按製他應該去拜彆皇帝。
時隔快兩個月,這是朱景洪第一次走出王府。
當他出現在皇城,就跟“流量明星”一樣,引得翊衛司和龍禁衛的人圍觀,逼得靠近的侍衛們要反過來把人隔開。
顯然朱景洪雖消失了兩個月,依然改不了他是頂流的現狀。
“諸位,這段時間我過得很好,該吃吃該喝喝,甚至還讀了幾本書,你們不必過於掛念!”
“若你們不想我受罰,就各歸其位去吧,聚在一起終究不太好看!”
聽朱景洪說了這番話,圍聚的眾人才陸續散去。
而他出現在皇城的消息,也開始向外界擴散開去。
一路走到乾清門外,沿途風景雖爛熟於心,再度見到卻讓朱景洪恍如隔世。
這次他沒有擅闖,而是老老實實在宮門外候召,和其他候召的官員使節格格不入。
沒等一會兒,裡麵就有宦官出來,傳話道:“十三爺,主上召您進殿!”
“好!”
正了正衣冠,朱景洪邁步走進了乾清門,路上還遇到了覲見完畢的官員。
來到乾清宮大殿外,自有宦官進殿去稟告,幾息之後再度有人出來傳他。
走進大殿,在宦官引領下朱景洪來到了暖閣外,他沒有像以往那般直接闖進去。
此刻朱鹹銘坐在書案後,能提筆書寫著諭旨,他知道朱景洪來了。
就這麼等了幾分鐘,朱景洪百無聊賴之際,隻聽裡麵傳出了皇帝的聲音。
“原來是襄王殿下來了,為何在外麵乾站著,這怎麼使得!”
這話半帶譏諷,卻讓朱景洪聽了覺得安心,他就怕皇帝什麼都不說。
“無召兒子豈敢擅入!”朱景洪乾笑道。
“現在明白事理了?這可真是難得!”朱鹹銘放下了禦筆。
乾笑了兩聲,朱景洪躡手躡腳走進了殿內,而後跪下行了大禮參拜。
“老十三,你當真要娶那薛家女子?”
“爹,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對此不置可否,朱鹹銘接著說道:“你可知她年少失怙,娶了她你將淪為天下笑柄!”
這個時候,朱景洪可不敢說皇帝年少失恃的話。
“爹,您也太抬舉兒子了,我籍籍無名之人,何至於淪為天下笑柄!”
“民以食為天,天下隻關心吃飽穿暖,哪有心思笑我這錦衣玉食之人!”
知道朱景洪在講歪理,朱鹹銘沒有和他辯論的心思,於是接著問道:“那薛家女子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才讓你如此著迷!”
“爹,兒子隻想娶個喜歡的人,簡簡單單過完這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