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染指兵權,老頭子就是走的這條路,如果他不表現得“莽”一些,著實很難讓皇帝感到安心。
喝完最後一口涼白開,朱鹹銘平靜道:“你看看……我就說他是屢教不改,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兒!”
見此情形,寶釵亦開口道:“王爺……你就彆耍小孩子脾氣了,父皇海量願寬宥於你,這已是天大的恩典!”
信息在傳播過程中容易變味兒,比如皇後的話再從寶釵口中道出,意思變成了皇帝已原諒朱景洪,現在隻需其磕頭謝恩即可。
這是寶釵耍的小聰明,自是瞞不過朱鹹銘的慧眼,但他也沒把這件事放心上。
不聾不瞎不當家,隻要朱景洪現在服軟,朱鹹銘還是可以考慮放過他。
“快去吧!”楊清音推了朱景洪一下。
來到皇帝麵前,朱景洪顯得不情不願,要把表情神態做到真實,此刻卻是非常考驗演技。
隻見他跪到地上,頗有些程式化的意味說道:“兒子叩謝父皇!”
“我看你不太服氣!”朱鹹銘淡然道。
此刻朱景洪基本能確認,無論老頭兒迫於皇後的壓力,還是覺得考驗到位了,心裡確實已有“赦免”他的想法。
篤定這一點朱景洪便已安心,接下來就該他出點兒幺蛾子,繼續鞏固他的人設了。
麵對皇帝的問題,朱景洪直接看向皇後:“娘,你看嘛……我爹就沒想過要放我!”
“十三都跟你跪下了,你還要如何……莫非你這一國之君,還跟一個孩子置氣!”
論道德綁架的本事,楊清音也是佼佼者。
“孩子?他都開府了還是孩子?”
楊清音立馬回懟:“他就是當爹了,那也是你兒子!”
“爹,兒子還是不讓您為難了,我還是待在這裡繼續種地吧,等來年收了麥子……定給您送幾擔來!”
好家夥,這話說得一個淒慘!
說他不孝吧他還逆來順受,說他孝順吧這話總有些不對。
“你看看,十三如今多懂事了!”楊清音又追加了一句。
朱鹹銘仍是沒應聲,而是從旁端起了“水碗”,可惜裡麵卻是空的。
這正好給他了借題發揮的機會,於是當即慍怒道:“拿茶來!”
旁邊伺候的宦官被嚇了個半死,於是立刻奉上茶水來,順道結束了剛才的話題。
楊清音也不是蠢人,知道因為朱景洪瞎說話,今日想要將其赦免已無可能,此事也隻能再緩兩日了。
在她埋怨小兒子時,一旁侍立的寶釵心裡卻很淡定,因為她知道朱景洪是什麼打算。
明明一心想出去,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還在演,就連寶釵也不得不感慨,自家男人這心思是夠深的。
接下來就換了話題,主要是皇後和寶釵在說話,朱景洪父子則甚少開口,兩人此刻可謂是相看兩“厭”。
匆匆在此用過了飯,帝後二人便要帶人離開了,熱鬨的茅屋又將變得清冷起來。
時間來到下午,在外應酬一天的朱景淵,終於被抬回了睿王府內。
撇開隨行宦官,朱景淵進入內宅便要去侍妾們的居所,卻被銀安殿外曬太陽的陳芷給叫住了。
“王爺可知,父皇今日去了上林苑?”
邁步走向妻子,朱景淵隨口應道:“知道!”
陳芷接著說道:“我聽人說……母後讓十三弟給父皇認錯,打算借此請父皇赦了他,卻被十三弟出言不遜給攪了!”
這消息朱景淵還真不知道,倒不是說他得不到這些消息,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
“這個老十三,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渾!”朱景淵忍不住感慨。
此刻他已完全對其放下戒心,覺得此前的過度懷疑實在多餘,這樣的蠢貨又怎麼能威脅到自己呢。
“這兩天找個時候,你還是去父皇麵前請安,順道再給十三弟求求情,我也去母後那裡多替他說些好話!”
“嗯!”朱景淵點了點頭,表現孝悌之義本就是他該做的。
“對了……昨天金陵那邊,又有人送來幾萬兩銀子,如何處置?”
“誰送的?送給了誰?”
陳芷答道:“反正還是那些人,這次送到了我舅舅家,說什麼是給他賀壽的禮物!”
送銀子的人都很聰明,不會將銀子直接送到睿王府,所以在裡麵玩出了各種花樣。
“退回去吧!”朱景淵沉聲說道。
這幾個月來,金陵那邊的銀子他已拒絕了十幾次,既然有了決定他必會一以貫之。
陳芷也知道事關重大,便問道:“這隻怕是他們最後送了,真要是退回去……那便再無轉圜之地!”
作為王妃,陳芷對當下朝局有了解,知道新政牽涉到那些利益,朱景淵拒絕金陵示好又意味著什麼。
從桌上拿起一塊糕點,朱景淵徐徐說道:“父皇如何決斷,我就如何追隨!”
“那你得罪的人可就多了!”陳芷再度提醒。
她娘家也是當地士紳,自然不希望被朝廷查清隱匿田地人口,所以有很多人女眷們來遊說她。
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朱景淵說道:“天下士紳多數都覺得,該老四這嫡長子做太子,我遂他們意這幫人就都會幫我?即使他們幫忙我就能做上太子?”
“老頭子如今手握大權,沒人能在他手下跳反,我隻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見陳芷還想再說,朱景淵語氣變冷道:“你可彆忘了……自己已是朱家人!”
陳芷每天見了什麼人,朱景淵並非一無所知,此前他就提醒過好幾次,讓其不要跟這些人來往。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不是替你著想?”陳芷麵帶不愉。
“你倒是輕巧,每天出了王府見這見那,留下我一人應對那些官眷,那些人又豈是好相與的……”
“一個個心懷鬼胎,偏偏說得冠冕堂皇,我還得照顧到她們麵子,還要維護王府的威儀……我難道就容易了?”
實話實說,他朱景淵的王妃確實很不好做,各種應酬往來可謂繁雜至極,尤其女人家容易斤斤計較,理清理順各種關係不但勞心而且勞力。
“算了……反正我做什麼都錯,這些破事我乾脆不管了!”
言罷陳芷起身要離開,還好朱景淵手疾眼快拉住了她。
“王妃,你要是不管了,這王府如何能維持,總不能我去見那些女眷!”朱景淵訕笑道。
“何須王爺親自去,府裡兩位側妃三位選侍,外加那七八位侍妾……我不乾有的是人乾嘛!”
陳芷話裡飽含挖苦,顯然她對朱景淵也有怨氣。
“王妃,這話就生分了……你才是這王府正妃,享受尊榮坐殿理事,豈能讓她人來代勞!”朱景淵開解道。
他夫妻二人感情基礎紮實,如今又同心協力謀大位,很多矛盾說開了也就好了。
“來來來,坐下……咱們也好好說說話!”
說話間,朱景淵把陳芷扶回了位置,此刻沒了去找其他人的心思。
接下來兩人又是一番商討,先是定下婉拒貢獻銀子的方案,然後議下了明日攻略帝後的話術。
夫妻同心,才是他倆辦成事的不二法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