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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路回到仁明殿,總算得了清靜的齊子元裘衣都來不及脫,就仰倒在軟榻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些文武群臣實在不是省油的燈,方才要不是自己抓住了時機立刻就走,今天這早朝還不知道要上到什麼時候。

光應付一個齊坤已經讓他絞儘腦汁,再來上一兩個,由著他們圍著這個由頭吵起來,彆說回來補覺,隻怕晚上的覺也彆想睡得安生。

這對一個宿醉未醒頭疼又沒有止痛藥的可憐男大來說未免過於殘忍了。

“陛下,”陳敬點了燭火,回身瞧見軟榻上的齊子元,湊近了小聲提醒,“還是換了衣袍再休息吧?”

“好。”

齊子元應了聲,起身脫掉身上的裘衣,又接過陳敬遞過來的長衫換好,才又倒回軟榻上,幾乎立時就睡了過去。

沒過多久,就被莫名其妙的喧鬨聲吵了起來。

“……母後?”

渙散的意識在瞧見床邊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周太後時慢慢聚攏,齊子元按了按額角,慢慢坐起身,勉強露出一點笑容,“您來了。”

靠坐在軟榻上的少年麵色蒼白,衣袍淩亂,眼底還有惺忪的睡意,周太後不自覺地就蹙起了眉頭:“不知道皇兒這個時辰會休息,擾了皇兒好夢。”

語氣是淡淡的,聽起來是在抱歉,卻又帶著分明的責備。

齊子元知道自己這種青天白日在寢殿裡睡覺的行為是很難被這些勤勤懇懇的古人理解的,也不辯解,裝作沒聽出來話裡的意思,含著笑意起身扶著周太後坐下:“母後這是才去探望完姑母?”

“哀家今日是專程過來的,”周太後抬眸,目光凝在齊子元臉上,“聽說剛在早朝上,皇兒駁回了安定王為齊穆棠請複王位的奏請?”

齊子元微抬眼,視線在殿內轉了一圈,掃過一旁侍立的幾個內侍,而後又轉回到周太後身上:“兒臣沒有駁回,是表叔父說齊穆棠生活困苦,無人關照,兒臣幫他想了辦法,雖然可能不符合他的初衷,但應該也解決了問題,表叔父還謝了恩。”

周太後看著他笑眯眯的一臉天真的樣子一時語塞,半天才道:“皇兒真以為安定王為齊穆棠請複王位,隻是因為他生活困苦?”

“不是表叔父自己說的嗎,”齊子元有些奇怪,反問道,“他要是有彆的理由,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兒臣?”

“皇兒也當了一段時日的皇帝,”周太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該知道這朝堂之上,有些事隻能心知肚明,不能宣之於口。”

“兒臣不知道。”齊子元看著周太後的眼睛,溫溫吞吞地開口,“但兒臣知道齊穆棠當年被褫奪爵位是因為僭越違製,窮奢極欲,還有,欺壓封地百姓。”

“當年的事……並沒那麼簡單,其實齊穆棠案可大可小,若是換作你父皇,可能也隻是罰俸禁足,”周太後沉默了一會,才終於道,“歸根結底是永寧帝想要打壓宗室,才借著此案來發作。”

齊子元歪著頭看了周太後思考了一會,了然道:“所以,今天安定王為齊穆棠請複王位也隻是個引子。歸根結底是宗親們想借著這件事,將當年皇兄收走的權利再從朕身上討要回去?”

周太後沒有否認,反而轉為了勸慰:“皇兒初繼位,若是能有宗親的支持,總會方便許多。”

“兒臣明白母後是想借助宗親,清除太上皇在朝中的勢力,”齊子元眨了眨眼,語帶困惑,仿佛真的在詢問,“可是之後呢,之後又要靠誰去打壓宗親的勢力呢?”

周太後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些,愣了愣才開口:“所以你是故意拒絕為齊穆棠恢複爵位,是怕宗親氣勢之後無法控製?”

“兒臣對當年的事兒並不了解,是聽了母後的話才想明白後麵這些。至於在早朝上拒絕為齊穆棠複位……”齊子元誠實道,“他當年被褫奪爵位,是因為他犯了錯,兒臣覺得,人是應該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總不能因為他年老體弱就可以隨隨便便寬宥了。”

“你……”

周太後看了齊子元一會,總覺得自己這個小兒子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可明明還是那一張臉,天真稚嫩,乖順溫吞,看不出一點帝王的威嚴和殺伐決斷。

但又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堅定聰慧。

或許還有懵懂,卻未嘗沒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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