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生活是由許多個瞬間構成的,有好有壞。
許久之後回想起過去的事,哪怕當時看來是很漫長的時間,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也不過是那短短幾個瞬間而已。
而我一定會回憶起來的一個瞬間屬於高一的夏天。
當時的天氣還不算太炎熱,每門課都麵臨著期末測驗的危機。
而在繁忙的學習生活中,唯一能給我提供放鬆休閒的手機一頭栽進了裝滿水的盆裡,果斷地棄我而去。
【手機壞了要修理qvq這幾天沒法通郵件啦】
我周末時借表姐的手機發了消息給西穀夕,得到他的回複後便把兩封郵件都刪掉,小心翼翼地不在表姐手機裡留下痕跡。
直到我生日那天,熱烈夏季的開端。
父母都是醫生,首先是時差,其次是當天恰好要做一場很重要的漫長手術,自然而然地沒能給我送來祝福。
小姨一家人對我很好,但終究隔著一層親昵。室友和新班級的朋友們也是很好的人,雖然之前也說起過生日時間,但還沒達到會費心去記憶彼此生日的熟絡地步。
如果開口說“今天是我生日”那麼必定會收到他們的祝福與禮物,但我莫名有些擰巴。
不知是出於什麼情緒。
可能是過於幼稚與不好意思,也可能是過於以自我為中心,我期許著“會有人主動記住我的生日嗎”。
我沒有向任何人提起。
——上課、午休、上課、下課。
平靜地度過了這一天的大部分時間。
現實小聲地告訴我:“暫時沒人記住噢。”
沮喪是肯定的,但同時也是我自己作的……
那天恰好是社團活動休息日,下午放學後我難得擁有了大段的空閒時間,漫無目的地在學校裡瞎逛。
下周就有測驗,理應回去複習。但此刻我隻是放空大腦,什麼也不願意想。
——我空空的大腦在偏頭無意間瞥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瘋狂地擠進問號。
我茫然:“……西穀?”
等等是我出現幻覺了嗎,身處於遙遠烏野的西穀為什麼會突然一身黑衣地混跡在一大群白紫色的白鳥澤學生裡啊……?
許久沒見到實物,我下意識地眨了幾次眼睛。
被我喊了一聲名字,原本還在埋頭研究校內路牌的人靈敏地轉頭,褐色的瞳孔在看見我的那一瞬間便充斥著驚喜。
“千夏——”極其熱情地招手。
他噌噌噌沒幾下便竄到了我身邊,飛奔時掀起的風搖曳著我的裙擺。
西穀夕高舉雙臂:“居然真的遇到了!我還在研究該去哪裡找你呢!”
我呆住:“啊。”
*
幾分鐘後我們坐在一塊僻靜的草地上。
我從他夾雜著許多擬聲詞與生動描述的話語中提煉出關鍵信息。
今天社團活動是跑步!
所以就直接從烏野跑過來了!
原本想問在哪裡能找到我但是沒有手機所以不方便聯絡……!
白鳥澤好大好氣派居然還有馬!
如果沒遇到我的話可能就隻有到處找人詢問吹奏樂部在哪裡了!
……
我無意識地用手掐著地上的草,心中喜悅驚訝茫然等各種複雜情緒亂飛,一時間裡聲音有些發緊:“就算是訓練跑步的話,跑過來是不是也太遠了點,這個訓練量……”
“當然不是隻為了訓練跑步啊!”西穀夕瞪大雙眼,“這個隻是前提啦!”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心裡隱隱有種生日閉眼許願的感覺:“你……”
“生日快樂!!!”
熱忱的聲音像是陽光般驅散了我還未出口的話語。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包裡摸索出一份用禮物紙整整齊齊裝好的東西遞給我。
西穀夕:“生日禮物!猜猜是什麼!”
一切聲音似乎都遠遠地離我而去,我隻是呆呆抱膝坐在原地。
隻剩下西穀夕。
實實在在出現在我麵前的西穀夕。
西穀夕露齒笑:“我記得你之前就一直在看這個係列吧,所以出了送特典的新卷時我就買下來啦!書店最後一本!”
——明明是設置懸念的環節,他似乎卻忍不住直接說出來了。
“啊本來還想買蛋糕的,但是菅原學長說這麼遠的距離顛簸過來蛋糕估計早就完蛋了,所以讓我來附近買,但我不認識路,為了不耽誤時間所以就先來學校找你了——”
“……”我接過禮物,眼眶莫名發酸,連帶著聲音也逐漸變小,“謝謝……”
像是懸空已久的期許終於落下,但卻沒有落地,而是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所接納。
——原來有人會去費心記得。
*
反應過來時我不知不覺中已經哭成狗,淚水不斷滴落在禮物包裝袋上,濺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而不久前還一臉“怎麼樣我給的驚喜是不是很棒”得意表情的西穀夕在一旁手足無措。
他意氣風發的聲線已然崩塌:“欸千夏你你你哭什麼啊——怎麼了是不喜歡這個嗎——”
然後傳來在書包裡悉悉索索大力翻找紙巾的聲音:“啊用紙擦擦眼淚吧——欸我根本就沒有紙啊啊啊草稿紙顯然不行吧——”
哭的作用很大,不僅能發泄情緒,還能讓我一時間說不出話。
哭著哭著我聽見身邊傳來西穀夕略顯僵硬但堅定的聲音:“真的想哭的話就哭吧,我陪你。”
傳來衣料悉悉索索的聲音,我看見他試探地伸出手,輕輕攬著我的肩膀。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擁抱。
哪怕有人路過,也不會看見我在哭,他的身體可以擋住。
……於是我心安理得地哭了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