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炡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強迫自己接受這個打臉的現實。
他抬眼,就見晏修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著問道:“臉疼不?”
在良久的死寂中,淩炡終於放棄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他知道現在自己根本沒資格和彆蟲談條件。
晏修撲哧一聲,還沒來得及再說兩句,就聽淩炡沙著嗓子道:“你最好老實一點,否則......”
晏修被逗笑了:“否則什麼?讓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淩炡半側著臉,銀白的眼睫輕垂,兩隻胳膊就這麼撐著床墊,溫黃的火光從側麵打來,將他半張臉的輪廓線勾勒出來,格外地立體分明。他一把扯過旁邊的棉被,有些不甘地攥住一角。
晏修:“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不想看到你,離我遠點。”淩炡神情冷冽,就像一隻被拔掉指甲和鋼牙的白虎,儘管失去對外界的威脅,卻仍舊試圖喝退敵人。
晏修深吸一口氣:“行吧,都依你,但你先把鞋脫了,被子蓋好。”
淩炡一動不動。
晏修歎氣,蹲下身去給淩炡解鞋帶,然後將長靴放在一邊碼好,起身就要去給淩炡拉被子,就感覺胳膊被輕推了一下。
“你可以走了。”淩炡道。
晏修輕嗬一聲,這家夥脾氣真不是一般地倔,行,不睡就不睡,反正他就算躺上去也得失眠,跟沒睡也沒什麼區彆。
他沒有說什麼,隻是慢慢轉身,從一邊搬過來一隻木墩凳子,靠在壁爐旁取暖。
深夜的氣溫下降得厲害,哈提說得沒錯,晚上的壁爐確實很有用處,至少能讓晏修在沒有棉被的情況下度過整個寒夜。
不知道過了多久,晏修又聽見床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翻身聲響,這已經是他第七次聽見淩炡在床上翻來覆去了。
爐火在晏修麵前呼呼地燃燒著,偶爾迸出幾顆耀眼的火星。
他試探性轉臉問道:“睡不著?”
過了大概兩三秒,晏修聽見一聲淡淡的“嗯。”
房間再次靜默。
淩炡的聲音悠悠傳過來:“我隻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麼?”晏修道。
“我到底哪裡值得被你喜歡?”
雨水滴滴答答地拍在玻璃窗上,露水墜湖似的輕顫,劃出一道透明長痕。
這個問題倒是把晏修問懵了,什麼是“值得”被喜歡?
晏修回過神來,望著不遠處床頭露出來的銀白腦袋,輕咳一聲:“我喜歡你身上的一切,喜歡你......”
“——好了你彆說了,閉嘴吧。”
晏修:“......”
行,不說就不說,一會兒問他,一會兒又叫他閉嘴的,誰還沒點脾氣了。晏修靠著壁爐,也沒再說一句話,直到他聽見身後漸漸傳來規律的呼吸聲,自己也有些困了,便撐著下巴開始打盹。
二蟲就這麼相背無言地過了一夜。
屋外的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的,空氣回暖,泥土返潮,牆角的苔蘚鬱鬱蔥蔥,從屋內爬到屋外,直到陽光從玻璃窗外漫漫而下,兩隻紅色瓢蟲在窗上停頓又飛走,晏修深黑的睫毛微動,隱約聽見門口好像有什麼動靜。
他有些困倦地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是刺眼的陽光。
壁爐裡的柴火已經燃燒殆儘,剩下一堆黑色的木灰。
一夜的坐姿讓晏修全身酸痛,他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抬眼向門口望去,發現一名銀發雌蟲正站在門口。
淩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手裡攥著一袋壓縮餅乾,清晨的光線將他勁瘦的腰肢勾勒出一股拖拽視線的張力,襯得他的身姿格外挺拔,晏修轉頭看向床鋪,就見那隻棉被已經整整齊齊地成了個豆腐塊,落在床頭。
“醒了吃點東西,一會兒上路。”淩炡說完,將手裡的那袋餅乾扔了過來,晏修條件反射地抬手接住。
他習慣性地將眼睛眯了起來,結果就看見淩炡對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晏修還未十分清醒,聲音低醇沙啞:“什麼?”
淩炡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番提醒過後,晏修抹上了自己的嘴角,抬手便看見自己的手背在陽光中泛著晶瑩的水光,頓時形象感全無。
他竟就這樣狼狽地睡了一個晚上嗎......
淩炡走到木桌前,提起水壺給晏修倒了一杯水,然後遞過來,“你現在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吃飯。”
晏修一臉懵地接過水杯:“......”這特麼是要去上戰場嗎?
他抬眼看向身旁的上將,內心開始懷疑這蟲平常是不是無論在哪裡都會實行這麼一整套軍隊作風,便壓低聲音道:“這麼緊張,又不是去打仗。”
淩炡挑了挑眉,垂著眼按開了手上的銀月號,送到晏修眼前,道:“弗萊克的運輸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按照這顆星球上的時刻表,現在是標準時間十點整,你已經睡了一個早晨,現在不僅太陽曬屁股,就連弗萊克等急了都很想過來打你屁股。”
晏修對著餅乾包裝咬了一口,撕開一個角,無所謂道:“儘管讓他來。”
淩炡道:“那你就在這呆著,可以不用去鋼城了。”
晏修從包裝裡抽出一塊餅乾,囫圇用水帶著吞下去一些,打了個嗝。
他緩了緩神,換了個話題問道:“身體恢複得怎麼樣?”
淩炡淡淡:“還行,對付你這種低級雄蟲不在話下。”
晏修抬眼看過去:“......”
這雌蟲真太他娘的會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