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蟲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晏修的動作突然頓住,這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清冷的聲音:“放開他。”
晏修很快地將那隻幼蟲抱了起來,轉臉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兩隻蟲都怔住了。
晏修懷裡非常不自然地抱著一隻全身光溜溜的銀發幼蟲,幼蟲的眼角帶著小小的淚花,剛想繼續哭,看到淩炡後,竟硬生生憋住了。
晏修盯著淩炡的眼睛看了幾秒,低沉的聲線溫柔如風:“這是你的孩子嗎?”
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向淩炡看過來的時候,淩炡整個指尖都在控製不住地微抖。
但他很清醒,這不是夢。
晏修真的回來了.
進入控製中心的那一刻,晏修的五臟六腑都在痛,靈魂像是在被撕扯,逐漸失去了意識。
他本來以為自己活不成了。
但係統在自我毀滅的時候沒有絞碎晏修的意識,反而讓他活了下來。
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
不幸的是,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那一年裡,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身上僅存的東西便是一塊打不開的智能腕帶,一件沾滿血的白色外套,還有口袋裡裝著的兩枚金色勳章。
後來,他又在襯衫一側的口袋裡找到了一張塑封照片,照片裡,一隻銀發蟲族正站在一座窗台麵前,漂亮地讓他心神一顫。
由於不知道自己是誰,晏修漫無目的地在那隻偏僻的星球遊蕩。
所幸那裡風景不錯,每年前來旅遊的蟲非常多。
晏修在那裡找了份風景區的管理工作,每天混著日子。
直到有一天,晏修在風景區維護公共設施的時候,看見了一隻銀發蟲族。
他走在一隻主題動物公園的牌子麵前,手裡拿著一枚銀色軍牌。
但是下一秒,那隻蟲便消失在了晏修的視野裡。
那天晏修便翻閱了當天景點的所有遊客記錄,終於在萬千資料庫中,找到了淩炡這個名字。
過往的記憶在那一刻如浪潮席卷而來。
過了一瞬,他又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這種症狀反反複複持續了很久,每一次好像要記得什麼的時候,又會忘掉。
他成日成夜地盯著那張照片看。
最終,他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他開始計劃去首都星。
那天晚上,他住進了一家民營酒店,酒店的後窗是一片荒地,漫天繁星閃爍在他的眼前,這場景是那麼地熟悉,仿佛很久以前,他的旁邊還站著一個蟲,他們說了些什麼。
所以,到底說了些什麼?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時候,腦海裡突然傳來一句話。
“你會忘掉我嗎?”
“不會。”
“”
記憶中的雌蟲有著一雙深灰的眸子,看過來的時候,就像這片星辰,讓他深刻難忘。
晏修突然想起來了,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他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蟲,一個絕對不能忘記的蟲。
他再次從口袋裡掏出那張被小心保護著的照片,以及兩枚金色的勳章。
現在,他要去找他的愛人.
01號宿舍迎來了一百多年裡最為熱鬨的一刻。
晏修回來的消息傳到韓天耳朵裡的那一刻,便立馬傳遍了整個塞維亞基地,直到整個聯邦。
傍晚,韓天拉著詹姆斯幾隻蟲又一次敲響了淩上將的門。
開門的是淩炡。
“晏哥回來了?”韓房間內伸了伸脖子,“在哪兒呢?”
話音未落,晏修求救的聲音便從房間內傳了出來,“媳婦兒救命!他又尿了!!”
淩炡的眉頭瞬間擰成了個疙瘩。
他朝剩下的蟲一招手,重新回了房間。
此時的晏修正手忙腳亂地給懷裡的幼蟲收拾弄臟的衣服,狼狽不堪地喂著手裡的奶粉。
那幼蟲絲毫不給晏修麵子,直接從晏修的懷裡爬到了地上。
他爬得飛快,不一會兒又爬進了廚房,接著就是一陣稀裡嘩啦。
眼前的景象直接把前來觀望的幾隻蟲看呆了。
看這體格,肯定是個雌蟲。
就見淩炡走進廚房,不一會兒便提著那隻幼蟲走了出來,忙裡忙外地四處打掃。
過了整整半小時才消停下來。
幼蟲吃飽喝足,被放進了二樓的搖籃裡,呼呼睡了起來。
這時候,韓天終於忍不住問了起來,“晏哥,這兩年你去哪了?為什麼哪裡都沒有你的消息?”
晏修停了一下,說:“淩炡沒和你們說?”
詹姆斯搖頭道:“淩上將這兩年幾乎不和我們交流。”
晏修早就猜到淩炡的性子,倒也不足為奇。
於是他笑了笑,問:“想聽?”
眾蟲點頭。
“這就說來話長了,你們相信平行世界嗎?”
眾蟲愣了愣,不是很明白的樣子。
迎著這些蟲的目光,晏修歎了一口氣:“算了,我說,你們聽”
就這樣,晏修用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才把自己經曆的一切和那些蟲講明白。
雖然這對於晏修來說有些累,但好歹也是勉強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了。
姚旌聽得眼睛都亮了,這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從未聽說過的故事。
韓天和愛德華則是一副呆愣的表情。
淩炡重新坐回了沙發,保持十指交叉的坐姿,非常鄭重地道:“所以,我決定暫時和晏修離開軍部,出去住一段時間。”
聽聞這個消息,詹姆斯道:“那上將,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聯邦需要我就回來。”淩炡說。
房間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愛德華低聲道:“我能問一下為什麼嗎?”
晏修說:“就是覺得這麼多年,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順便帶個孩子。”
話音剛落,眾蟲:“”
韓天嗐了一聲,“這有什麼,軍部天天確實無聊,外麵的世界多精彩啊,彆把孩子憋壞了才對。”
話是這麼說,但作為淩炡的副官,詹姆斯還是有些擔憂,萬一淩上將在軍部呆久了,不適應外界的生活,那該怎麼辦?
但即使這麼想著,他們還是沒有說什麼,淩上將這一百多年來確實為聯邦犧牲了太多,也該給他放個假了。
聊著聊著,他們就聊到了淩炡和晏修的孩子身上,姚旌提議,讓他們給孩子起一個響亮的名字。
韓天第一個說:“首先,孩子應該隨雄父姓。”
“不。”晏修打斷了韓天,“我認為姓艾爾帕提亞淩比較好,其實我是這麼想的,畢竟優秀的基因和家族還是要得以延續,我們晏家蟲太多,也不缺我一個不是?”
晏修的提議無疑顛覆了一眾雌蟲的三觀,這是他們第一次聽說新出生的幼蟲隨雌父姓。
但這在蟲族社會無疑是證明一個雌君高地位的最終形態了。
這波狗糧真的很有份量。
晏修:“我剛剛想到一個名字,不如就叫「琛」吧。”
“如珠如寶,身賢體貴。”淩炡一手托著下巴,“可行。”
夫妻倆一唱一和,周圍的蟲基本就沒什麼事了,隻得默默點頭。
姚旌笑了笑道:“這挺不錯的,以後我侄兒就叫淩琛,哈哈。”
“是嘛,我也這麼覺得。”詹姆斯朝晏修豎了個大拇指。
就在這一片熱鬨的議論聲中,晏修和淩炡悄悄對視了一眼。
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晏修和淩炡在出了聯邦的第一站,便拜訪了遠在帝國的四皇子晏華。
晏修表示,帝國交給他保管,他很放心。
晏華表麵還算客氣,背地裡卻差點背過氣去,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
如今的帝國已經不是那個皇權主政的帝國了,皇位隻是一個象征,從晏修將帝國從百年戰爭中解放出來的那一刻,製度便已經發生了改變。
現如今兩個星係又重新回歸了聯盟組織,昔日沒落的聯盟法度又一次在四個星係間建立了起來。
和平再一次在這些星球崛起,終有一天,他們會走向更加繁榮的未來。
在那片土地上,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為不同的事物所圍繞。
韓天還是會每日按時上班打卡,帶著幾個朋友一起去訓練場訓練。
詹姆斯會認真地完成上級布置的報告,然後把一天的苦難寫成日記,偶爾會和愛德華吐兩句苦水。
平淡而充實。
也有不太喜歡平淡的,比如弗萊克,他會在第四星係打劫一些其它海盜,然後把他們的地盤占為己有,日複一日,第四星係的海盜幾乎都被白港占了大半,倒也算是一種奇特景觀.
自那之後,晏修再也沒有找到有關於桑柯和俞永言的任何消息,似乎係統停止運行之後,隻有他一個人留在了這個世界。
晏修和淩炡討論了很久,最後晏修把這種結果歸因為這或許是因為他的身體是屬於這個世界的緣故,加之係統在那個時候不斷報錯,以至於出現了太多的故障,這才導致他留在了這個世界。
晏修珍惜現在的一切。
而這兩年,晏修很難想象淩炡是怎麼走過來的。
他很難不去想淩炡是如何在每一個白天和黑夜,在孤獨中熬過。
他欠了他兩年。
現在,他要用一輩子去補償.
後來,淩炡和晏修到了一處漂亮的海濱城市,定居途中,淩炡問晏修:“你留在了這裡,你的家人該怎麼辦?你會想他們嗎?”
晏修一邊搬著箱子,抹著頭頂的細汗,朝對麵抱著銀發小幼蟲的淩炡無奈地笑了笑:“那能怎麼辦?人生在世不稱意的地方多了去了,其實對於他們二老來說,我或許真的不算一個好兒子,唯一給他們留下的可能就是財產多一點,算是我對他們最大的歉意了,希望在那個世界,他們可以過得好一點吧。”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能留在這裡,也不錯。”晏修氣喘籲籲地將一部分沙發零件丟在樓下花園裡,叉腰看向淩炡:“至少能陪著你。”晏修說著,抬手就要去捏幼蟲的臉蛋。
幼蟲看見晏修朝他走過來,立馬伸出了小小的爪子去抓晏修的頭發。
晏修:“呦,這麼小報複心就這麼強,長大了還得了?”
“彆嚇著他。”淩炡一把推開晏修的胳膊,“還有,以後沒洗澡不許碰他,身上味兒太重了。”
晏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行行行,都按照你說的來,先讓我親一個。”
淩炡:“不親。”
“親一個嘛,又不會怎麼樣,來,讓你偉大的雄主親一口。”
“不親,你趕緊去洗澡。”
晏修嗬了一聲,一把攏過淩炡的脖子,對準對方的薄唇啵地來了一下,“不親也得親。”
說完又對著小淩琛的臉蛋親了親,這才滿意地轉身去洗澡間洗澡。
淩炡看著晏修離去的背影,眼角的笑意停留了很久很久.
那一天,風和日麗。
海濱海岸線交接著一望無際的天空。
空氣裡混合著盛夏與陽光的味道。
潮鹹海風適時吹起,漁民們揚帆起航,一路伴隨著翻滾的海浪,奔向遠方。
這裡有太陽升起,有繁星落幕,海鷗不會擔心他們的翅膀沾上水,它們伸展著潔白的羽翼,飛向碧藍的天空。
再往上,是無數顆聯結在一起的星星。
那裡的世界廣袤而曠大,像宇宙一樣,沒有儘頭-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正文寫到這裡就算正式結束啦,後麵的番外會更新一些生活的日常。另外還有尾勾設定,這塊沒在正文裡交代,因為晏哥他沒來及長正文就結束了,會補上。還有一些帶崽,約會,上學之類的番外線,番外之間有一定劇情延續關係。
另外還會找補一些正文裡埋下的小坑。
還有什麼想看的番外歡迎在評論區留言。
最最最後,非常感謝陪伴了作者菌一路走來的小可愛們,祝大家端午節安康,平平安安,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