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們。”天咬牙切齒的道。
“少主從未說過你壞話。”
右樂仙子說道“偷仙丹，炸仙爐，毀壞蟠桃樹，拆毀南天門，這些都是大聖做過的事情。少主為什麼會重複做一遍？
就算少主不說，我們也能猜到是你教唆的。
你不喜歡少主，但少主寧願被懲罰，也沒有將你透露出來。
真的有必要將對他們的恨，轉嫁到一個孩子身上嗎？少主是無辜的。”
右樂仙子見天一言不發，她也不再多言，起身就準備離開。
“右樂！”
天猛地站了起來“他們既然知道是我所為，卻一直都沒有表示。是拿我沒辦法對嗎？他們需要我來固住他的靈體！”
“天，你聽說過一個發生在人類皇朝的故事嗎？後人將其美名為白帝城托孤。
蜀國君主劉備與吳國大戰而敗後，於白帝城病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其子劉嬋托付給了蜀國重臣亮。
劉備對亮說了一番話，大概意思是若是劉禪值得輔佐，那便輔佐。若是他沒本事，便可取而代之。
這個故事後來被廣為流傳，有人稱是君臣關係的理想典範。
不過後世更多人質疑這就是帝王心術，一國之君，再怎麼與臣子親近，又怎麼可能將自身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偌大基業，拱手相讓與外人呢？
越來越多人相信，甚至說是篤定。劉備就是虛偽的小人，他是在看穿了亮的為人品性，知道亮絕不會變節後，才會說出這番話。
是為了收買人心，為了落得後世一個好名聲，創造一段流芳百世的佳話。
對於這則故事，你又是怎麼看的？”
天冷哼道“無聊，王位罷了，棄了就棄了，怎麼揣測都毫無意義！”
“站在我們仙家的角度，凡間的王者也隻是螻蟻。但在凡間，王位於凡人而言，大概相當於一輩子苦苦修行，將成仙視作唯一目標的修行者。
這個故事稍微換換就變成了，劉備將唯一成仙的機會交到了亮的手上，讓亮交予太子劉禪，或讓其取而代之。”
天聽懂了，當即罵道“愚蠢！人心不可信！”
“但劉備就是這麼做了。不管劉備當時內心是怎麼想的，不管是真心的還是心存賭博。
他這麼說了，大臣們也都聽見了，君無戲言，亮有了先帝背書，為亮日後起事稱王，提供了正當性。
換作你，你敢賭嗎？就算對臣子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信任。麵對如此大的誘惑，你會去賭人性嗎？
劉備敢這麼乾，不管他真心如何，也值得敬佩。”
“為什麼要說這個故事？”天察覺到右樂仙子意有所指。
“讓少主與你融合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少主逐漸成長，他的靈體逐漸完整，但他還是‘死’的。
少主誕生以後，才能獲得完整的生命，你也將獲得新生，你不會不明白這件事的意義。
天道若是有了生命，便能超脫於天道的局限，有機會踏入從未有人能踏足的無上境。
少主是冥王和天帝的孩子，他的誕生注定需要海量的氣運。
可同時，少主也成為了唯一能夠與你、天道相融的完美載體。
可是如果你們真的融合了，不僅是在靈性之力上，甚至連意識都完全融合。
已經誕生了意識的你，擁有至少萬年記憶的天道，跟年少懵懂的少主......最終融合出來的人，到底是你，還是少主呢？”
右樂仙子擦拭起臉頰上流落的淚水。
天沒有想過其中問題，察覺到右樂仙子情緒低落，不禁問道“你不希望我跟他融合，你害怕我會侵吞了他，抹殺了他存在的痕跡，對嗎？”
右樂仙子點頭“我儘管知道你和他融合後，你和他便是一個人，少主並沒有消失。隻是......
我不知道自己這麼想對不對，記憶和存在的關係，我沒想明白，也想不通。
我知道記憶是記憶，存在是存在，記憶不代表我們的存在，就像如果一具分身擁有了本體的記憶，分身也不會是本體。
本體哪怕失憶了，本體也依然會是本體。
但是......若是一個嬰兒，在認知還沒形成，還沒來得及長大，他就被灌注了另一人的大量記憶。
這個嬰兒還能成為‘自己’嗎？他還有自己的存在嗎？他的自我認知從出生起就被永久改變，他有機會成為他嗎？
這些問題我越想就越害怕，害怕到我很多時候不知道怎麼麵對你。
我更想讓少主出來，我想要給他創造更多的回憶，我想讓他能留下更多存在的痕跡。
我不知道天帝和冥王是怎麼想的，天帝將少主托付給我照顧後，她便幾乎沒來看過少主，冥王也是。
反而是張仙尊跟少主接觸得最多。
我有時候會情不自禁的想，他們是不是不愛少主呢？
或許他們隻是將少主當作一件武器。
冥王沒少改造生命，天帝更是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絕世梟雄。
他們確實有這個可能。
他們生下少主，隻是為了培養出一個能修煉到無上境，幫助修真大世界取得最終勝利的至強生命體。
我不想用最壞的心思去揣摩他們，我也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我覺得他們是害怕了，害怕跟少主產生感情，害怕會跟我一樣胡思亂想。
我希望少主能像普通人家孩子一樣，從嚶嚶學語到懵懂，慢慢組建自己的認知，再一步步走向成熟。
而不是還沒來得及長大，便被你的記憶所填滿。
所以，是的。
我不希望你跟他融合，至少不要那麼快，不要抹殺了他的存在。”
“我懂了，這就是白帝城托孤的含義。”
眼前的畫麵消失，天道看向方長生，詢問道“你懂了嗎？”
方長生呼出擠壓在心頭的一口濁氣，真相一幕幕揭開，心裡卻是愈發的不是滋味。
“因為沒有辦法，哪怕知道可能會帶來壞結果，也必須這麼去做。
我的誕生，我不知道是因為愛，還是出於算計。真相，誰又說得清呢？
你的記憶會侵吞我的存在，讓我與你融合，我可能會被抹殺。但是卻不能不這麼做，隻能相信你，將我托付給你，讓你選擇。
但是對於你而言，劉備是我父母，還是右樂仙子呢？”
方長生看著天道的神情，已然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知道了天道所埋藏的秘密。
“右樂是姐姐？”方長生不知怎的，淚水止不住落下。
“對。”
“因為她，你才沒有吞噬我？嗬嗬......真夠荒唐的。”
“不管你能否理解，這是我和她的約定。我無法離開冥王宮，在那段歲月裡，隻有她會來陪我聊天，跟我講天下正發生的事情。”
“你喜歡她，所以你要奪走她？”
“她本就不屬於你，她不是你姐，她是天帝的右侍女。
因為你，她從仙人被迫投胎轉世，成為渺小脆弱、會生老病死的凡人。
她恢複記憶以後，你覺得她還會像從前那般對你嗎？你覺得她就不會恨你嗎？
你和天帝簡直是一個模子，視天地眾生為棋子，隻要能達到目的，什麼手段都能施展，壓根不在乎他人的死活。
右樂成為方長樂的這一生，她什麼時候快樂過呢？給她取這個名字很諷刺不是嗎？
她一直為你而活，為了你小小年紀出來工作，為了你嫁給了一個她根本不愛的男人，你還想她為了你這個滅世魔頭，搭上性命嗎？
你們這一家人，害人不淺，你怎麼還有臉賴著她！！”“我恨他們。”天咬牙切齒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