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朗月高懸。
校園裡靜悄悄地,像是被人施展了沉睡魔咒一樣,悄無聲息。
除了,那個在路上飛奔的身影。
他跑得太快,像是一道殘影。寬鬆的t恤衫緊緊的貼在身上,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汗水落到領口,在胸前開出一點點妖冶的花;足跟踏過柏油路,沾起一片輕塵。
生平第一次,宋珩恨這校園過於寬廣,大得讓他心慌,讓他害怕。
信號中斷前,喬然那微弱的求救聲,像一把生鏽的斧子,一下一下的鑿在他心上,雖不會當場致命,卻和要了他的命一樣。
拐了幾個彎,終於看見了藝術館那標誌性的白牆和圓頂,宋珩咬著牙加快了速度,還沒衝到路口,就聽見從遠處傳來的咒罵聲。
“臭婊|子,我讓你踢我,讓你踢!老子今天不弄死你,我他媽不信吳。”
暴躁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狠毒。
男人抬起頭往地上的女人身上踩,喬然咬著牙貼著地麵滾了一圈,躲開那臟兮兮的黑皮鞋,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撿起剛才掙紮時被人打落的書包,從裡麵掏出一根雙截棍。
男人凶神惡煞的衝到她跟前,抬起右手正準備給她一耳光,卻被她手裡的東西嚇了一跳。
趁對方愣神的瞬間,喬然一棍子打過去,男人被她打得一個趔趄,捂著出血的嘴大叫,“操|你媽,我要殺……”
喬然反手又是一棍子,打在對方的肚子上,然後使出吃奶的力氣抬腿一腳,踹向了那人的襠|部。
“啊!”
聽到這淒厲的慘叫聲,宋珩的腳下一滑,差點一頭栽下去。
喬然!
沒等他調整好心態,又聽見從路的那邊傳來熟悉的咒罵。
“操|你媽,我讓你踢,踢我,今天不打死你,老娘跟你姓!”
喬然站在捂著褲|襠哀嚎的男人身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攻擊對方最為在意,也最為致命的弱點,恨不得當場把蛋給他踢碎。
宋珩到達現場時,看見喬然站在光線不足的草地上,手裡拿了跟棍子,像踢皮球似的對著一個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褲|襠猛踢,邊踢邊罵。
“我去你大爺的,我操|你……”
此時,地上的一個黑影動了動,黑暗中閃過一刀刺眼的銀光。
宋珩眯了眯眼,拔腿衝過去,一腳踢飛了那把刺向喬然後背的刀。
正在低頭踹人的喬然,隻覺得耳邊刮了陣風,眼前飄過去一個黑影,接著重物落地的聲音和慘叫聲在同一個方向響起。
一轉身,撞進了一個滾燙的胸膛,喬然心頭一緊,下意識抬起了握緊雙截棍的右手,剛要揮回去,鼻腔裡湧入的氣息讓她呼吸一滯。
是宋珩!
喬然心下一鬆,鬆開雙截棍抱住了眼前的人,委屈巴巴的哭訴。
“你怎麼才來,我快被嚇死了。”
宋珩摟緊了懷裡瑟瑟發抖的人,越過喬然的肩膀看見躺在地上的滿臉是血的男人,抿著嘴,不動聲色的抬起腳尖。
砰的一聲過後,微弱的哀嚎和呻|吟全都戛然而止。
喬然聽到動靜,下意識回頭,卻被宋珩扣住了後腦勺。
下一秒,雄性荷爾蒙撲麵而來,雙唇傳來一陣刺痛,舌尖被他吮得發疼,嗯嗯啊啊的說不出話。
漫長的纏綿過後,喬然有些站不住腳,腿軟得很,膝蓋直打顫。
剛才歹徒出現的時候,把她嚇得不輕,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能撐到現在,全憑了那股在恐慌之下爆發出來的求生本能。
如今危險解除,那些被求生欲生生壓製的恐懼感從心底湧出來,像海浪一樣打了過來,揪住宋珩衣服的手指漸漸往下滑,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往下墜。
感覺到喬然的異常反應,宋珩及時托住了她腰,摟著她緩緩的坐下去,拍著她顫動的後背,輕聲安撫:“不怕,已經沒事了,我在這……”
聽到他的話,喬然像個外受了委屈熬了半天,終於回到家見到靠山的小孩兒,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宋珩第一次見她哭的這麼凶,不帶任何技巧,不摻任何雜念,也不說一個字,就是單純的嚎啕大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一遍遍的拍著她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不怕不怕,我在呢……”
警察趕到的時候,宋珩的t恤衫已經被喬然的淚水打濕了一大半。
“誰報的警?”
“我。”宋珩扶著懷裡人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對去檢查地上那倆人情況的警察同誌說:“小心點,他們身上帶了刀。”
——
因為那倆人暈過去還沒醒,所以隻有他和喬然去做筆錄。
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已經快零點了,喬然看著站在車邊抽煙的年輕人,總覺得他跟宋珩有幾分相似。
“他是你什麼人?”
宋珩還沒開口,倚著車門的人扔掉煙頭,抬腳上去碾了碾,一改剛才高冷的憂鬱氣質,咧開嘴,展開雙臂朝他們走過來,口中高呼:
“啊,我親愛的外甥,好久沒見你又……”
宋珩:“滾!”
薑科止住腳步,一言難儘的指了指不給麵子的宋珩,轉頭衝倚在宋珩懷裡的小姑娘微微一笑,伸出手說:“你就是喬然吧,久仰大名啊。”
“你好。”喬然猶猶豫豫的伸出手,還沒碰到對方的手指,就被宋珩一把抓了回來。
宋珩護著懷裡天真善良的小白兔,警惕的盯著麵前發|騷的男人,“你離她遠點。”
哪怕喬然再天真也能察覺到這二人之間似乎關係不太好,縮著脖子往後躲了一下。
薑科見狀,氣不打一出來,叉著腰沒好氣的說:“你個白眼狼,老子大半夜來派出所接你,你就這麼對我?彆忘了,老子可是你舅舅。”
“表親。”宋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牽著喬然往車邊走,拉開門讓她先上去,“你在裡麵坐一會兒,我跟他說幾句話。”
喬然乖巧的點頭,宋珩滿意的摸了摸她的頭發,關上門,把薑科叫到一邊。
宋珩:“今晚的事不許跟我媽說。”
薑科叼著煙微微一笑,“晚了!我剛才來的時候,已經跟家裡報備過了。”
宋珩想說臟話。
薑科把銜在嘴角的煙拿出來,指了指車裡的喬然,“你這口味換的挺突然的啊,我一直以為你小子喜歡那種大胸禦姐呢。”
宋珩深知喬然有多介意人家說她胸小,狠狠地瞪了一眼口無遮攔的薑科,“少摻和我的私事。今晚那兩個人,給我好好查查他們的背景。”
“不就倆小流氓嘛,至於查……”話說到一半,薑科停下了,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怎麼,你懷疑有人針對你?”
宋珩輕輕搖頭,“不是針對我,是針對她。我心裡有個大概的方向,但我不能確定,你去幫我查一查周新民。”
“周新民?誰啊?”
“我們院的副院長,你幫我查查他和他的外甥女吳穎倩。”
那倆人的行為不像是臨時起意,反倒像蓄謀已久,不僅知道藝術館那邊的路燈光線不足,還知道找監控死角下手,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是工大的人。
要說不是衝著喬然來的,他還真不敢相信。
“好,我明天就讓人去查。”薑科看著車裡的喬然,不解的眯了眯眼,“你小子不會是來真的吧?那丫頭雖然長得不錯,但是……”
“關你屁事!”
宋珩生平最煩彆人對自己的私事指手畫腳,親媽來了他都不一定給麵子,更何況是薑科這種德不配位的長輩。
薑科撇著嘴角翻了個白眼,“瞧把你能的。這麼有本事,你乾嘛給我打電話啊?知不知道我剛才正忙著應酬呢。”
宋珩怕喬然在車裡等急了,不想跟他廢話,直截了當的說:“派個人盯著,等那倆人從醫院醒過來,看看他們跟什麼人接觸,彆打草驚蛇,這次我要一鍋端。”
“時間不早了,送我們去酒店吧,明天還要上課。”
在使喚人這件事上,宋珩總是把氣質拿捏得死死的,薑科恨得牙癢癢,卻不敢跟他說半個不字。
宋珩上車,立馬像換了個人似的,摸了摸喬然臉上的擦傷,語氣輕柔,“這個點宿舍已經鎖門了,今晚去酒店吧,明天早上回學校。”
喬然點點頭,“好,聽你的。”
難得見她這麼聽話,宋珩既欣慰又心疼,摟著她的肩膀,把喬然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剛才折騰了那麼久,你應該餓了……”
薑科打開車門,聽到宋珩溫柔似水的聲音,整個人都不好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說,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媽的,這還是我認識的宋珩嗎?
想到這,他坐進車裡,扣好安全帶,提醒司機帶他們去最近的星級酒店,然後低頭在群裡播報最新的情況。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
男大不中留,抓緊時間給宋珩準備份子錢吧!
這個點,國外是還白天,宋珩那幫發小,幾乎人均剛起床,看到這個消息差點把牙膏吃下去。
簡兮:我哥被求婚了?
彭瑞:操,老宋終於出櫃了?
岑森:他和夢婷和好了?
簡兮:誰把岑森拉進來的,給我踢出去!
……
宋珩感覺手機一直在震動,拿出來一看,想爆粗口,捏了捏喬然的耳垂說:“這件事要不要跟你家裡人說一聲?”
“不用,我不想我爸媽擔心。”想到這她坐起來,“你彆跟張銘講,他那大嘴巴藏不住事。”
“好!聽你的。”
薑科從後視鏡裡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在心裡咋舌:我滴個乖乖,這女孩子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能把宋老三治的服服帖帖。
宋珩注意到有人在偷窺,斜了他一眼,收起手機對喬然說:“薑科,我表舅。”
喬然愣了愣,心說你這個介紹也太簡單了。
薑科也是這樣想的,“完啦?這就沒啦?”
年齡,身高,體重,星座,愛好……你至少要挑一個講啊!
“還有什麼?”
宋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繼續對喬然講:“我們家跟他關係不親,你以後見到他不用理他,如果他讓你喊他舅舅,你直接大嘴巴子抽他。”
喬然:“……”
這個,不太好吧。
宋珩:“他今年才26。”
喬然掐指一算,抬頭衝著前麵的人喊了聲:“哥哥好。”
薑科差點一口老血噴到擋風玻璃上,“其實,我不介意你……”